“嘖嘖,說不定是你喝多了,隨口就教了?!?/p>
男子打趣道。
“就算教了,滿打滿算也就三年時間?!?/p>
老者捋著胡須:“難不成這小子真是個怪胎,三年就能跟天象境高手過招?!?/p>
隨即咧嘴一笑:“這么說來,老夫也算有傳人了。”
“如果情報屬實,那這小子確實只用了三年就突破到金剛境?!?/p>
中年男子眼中帶著羨慕:“這等天賦,簡直不像人?!?/p>
“老徐,你這是在說我徒弟不是人?”
斷臂老者翻臉比翻書還快。
剛才還一口否認自己有徒弟,現(xiàn)在一聽這徒弟天賦驚人,立刻改口了。
“算算時間,那小子也該快到關(guān)中了?!?/p>
中年男子低聲說道:“到時候或許得借他一借?!?/p>
“別動歪腦筋?!?/p>
斷臂老者搖頭:“你可別把他卷進這些破事里。”
“要是實在不行,我就親自走一趟?!?/p>
中年男子嘆氣:“況且還有老黃在,你暫時用不著出手?!?/p>
“少打我徒弟的主意?!?/p>
臨走前,斷臂老者對著中年男子的背影喊道。
要說這千里借劍,也確實沒錯。
要不是靠著斷臂老者當年的威名,祝玉研絕不會輕易認輸退走,更不會留下這么一個隱患。
關(guān)中,七俠鎮(zhèn)。
天色微明,晨雞啼曉,秋風卷起落葉飛舞。
“砰砰砰——”
客棧門口,小米急促地敲著門。
“呂掌柜!”
“呂掌柜!”
“呂掌柜!”
她焦急地呼喊。
“小米啊,你可別把這木門給我敲散架了?!?/p>
蘇軒推開門,邊抱怨邊走出來。
小米沖進門,拿起茶壺咕咚咕咚地猛灌一通。
“什么事這么急?”
蘇軒疑惑地問。
“出事了?!?/p>
小米放下茶壺,抹了抹嘴,結(jié)果嘴角沾了茶渣,越發(fā)黑了。
“你這衣服該洗了?!?/p>
蘇軒語重心長地勸道:“就算是個乞丐,也得講點衛(wèi)生吧?!?/p>
“那個……”
小米有些窘迫,連忙將袖子往身后藏去。
“你還沒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蘇軒蹙眉。
“崔家?!?/p>
小米壓低嗓音:“昨夜里,崔府被滿門抄斬,整個宅院,連個活人都沒剩下,慘得很?!?/p>
“崔府還被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連六扇門都驚動了?!?/p>
“誰干的?”
他并不覺得意外。
這就是江湖。
崔家投靠魔教,這些年飛黃騰達,眼紅的人可不少。
如今逮到機會,自然不會放過趁火打劫的機會。
那些正道門派、三教高手也不會放過崔家,只不過表面上不會輕舉妄動。
至于暗地里怎么動手。
比如說滅崔家滿門。
江湖中人,誰手里不沾幾條人命。
“不清楚?!?/p>
小米答道:“不過有傳言說是黑道三大家族做的,他們和陰癸宗早就有過節(jié),私底下較量過幾次?!?/p>
“也有人說是道門和佛門的人動的手?!?/p>
“現(xiàn)在六扇門已經(jīng)插手,聽說京城的總部都派人下來查了。”
“陰癸宗就沒一點動靜?”
蘇軒嗤笑一聲。
查吧查吧,最好把這江湖的水攪得越渾越好。
“你最近就別到處亂跑了,老老實實待在七俠鎮(zhèn)。”
主要是怕六扇門和陰癸宗查到丐幫頭上,然后順藤摸瓜牽連到小米。
又開始下起了細雨,冷得刺骨。
往年這個時候,雪早就落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恐怕要遲些才來。
大堂中,蘇軒抽出青竹劍,一招一式地演練著。
劍無鋒芒,也未灌注一絲真氣。
劍勢不僅不快,反而越來越慢,仿佛剛學劍的孩童,一招一式,都格外謹慎。
任何一位劍客看到這情形,恐怕都會忍不住發(fā)笑,甚至捧腹。
“霸劍者,當一往無前?!?/p>
他一邊舞劍,一邊低聲自語:“當?shù)桥R絕頂,俯瞰眾生?!?/p>
“當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變?!?/p>
“當手中一劍,快若驚雷?!?/p>
“當劍鋒所指,可破萬法?!?/p>
說著說著,他卻閉上了眼,將心神沉入手中竹劍,去體悟劍道的真意。
此刻。
在蘇軒眼中。
這柄竹劍。
不是死物。
它有靈性,有節(jié)奏,有屬于自己的意志。
霸劍——
這正是蘇軒賦予竹劍的意境。
……
今年的第一場雪終究還是來了,
伴著凜冽的北風。
紛紛揚揚。
將古鎮(zhèn)籠罩。
昨夜下了一場凍雨。
屋檐上的青瓦結(jié)了一層薄冰。
冰上又覆了層薄雪。
剛落的雪很快便化了,滴答滴答順著瓦溝滑落,砸在青石板上。
年復一年,日積月累,這些青石板上早已被雨水砸出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凹坑,粗如筷子。
后院被雪霧籠罩。
其中,一道身影靜靜佇立。
青袍裹身,劍眉舒展,雙目緊閉,右手握著一柄三尺青竹劍。
一動不動。
仿佛入定的老僧。
大堂里。
小米百無聊賴地嗑著瓜子,時不時望一眼后院那道靜止的身影。
從兩天前開始,不管白日黑夜,那道身影始終未動過分毫。
“呂掌柜這到底是在練什么劍法?”
小米嘟囔著。
暖桌下埋著火盆,小米外面穿的雖是破舊乞丐衣,但那只是為了應付丐幫。
實際上,內(nèi)里裹著兩層厚實的棉衣棉褲。
小米不是傻子,哪有有錢不知道買吃買穿的道理?這幾年跟著蘇軒混,
日子不知比其他乞丐好上多少,就算跟普通人比,也算得上優(yōu)渥。
從沒餓過肚子,也沒受過寒。
要不是為了學丐幫的鎮(zhèn)派絕學《降龍十八掌》,他早就想脫離丐幫了。
如今在客棧當個跑堂,平日里打打雜,也不辛苦。
只是丐幫的長老們隔三岔五給他洗腦,描繪在丐幫如何風光無限。
讓他心生向往。
雖說如此,小米在丐幫確實混得風生水起,東南西北四大長老都能說得上話。
就在這時。
客棧門口來了個女人。
是個極美的女人,約莫三十上下,一身合體的宮裝長裙襯得她身段婀娜。
略施粉黛的臉龐更顯嫵媚,只是她的神情太過冷淡。
冷得像一塊萬年寒冰,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讓所有男子都不敢多看一眼。
周圍經(jīng)過的路人,不論男女,都不由自主地繞開她走。
女子抬頭望了望門上的匾額,上面赫然寫著“尚儒客?!彼膫€大字。
“應該就是這兒了。”
她收回視線,朝客棧內(nèi)部望去,除了角落里坐著一個邋遢的乞丐,再無旁人。
不由得輕輕蹙起眉頭。
“您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小米只看了她一眼,就下意識地把視線移開,心里莫名泛起一絲不安。
他察覺到了對方隱隱的敵意。
“呂掌柜在嗎?”
女人語氣客氣地問道。
“你找呂掌柜有什么事?”
小米小心翼翼地反問。
“我家主人想預訂一桌酒席?!?/p>
女子從袖中取出一只錢袋,輕放在柜臺上。
“可以是可以……”
小米點點頭,“不過呂掌柜最近出門了,得等十天?!?/p>
“沒問題。”
女子語氣平靜,“不過那天我家主人希望包下整個客棧,呂掌柜不能接待其他客人?!?/p>
“這個……”
小米露出為難神色。
女子隨手一揮,錢袋打開,一道金光耀眼,晃得小米幾乎睜不開眼。
袋中靜靜地躺著一塊金子。
小米瞪大雙眼,這是黃金?。?/p>
“這是定金,余下的等我家主人到來之后補齊。”
女子語氣溫和。
“沒……沒問題?!?/p>
小米結(jié)結(jié)巴巴地答應。
連忙問道:“你家主人是男是女?平時喜歡吃什么菜?呂掌柜好準備?!?/p>
女子淡淡道:“不用多問,只管做你們店最拿手的好菜,但食材必須是最上等的。”
“沒問題沒問題。”
小米連連點頭,像啄米的小雞一樣。
等女子離開后,他迫不及待地將那錠金子拿起來,小心翼翼地舉到眼前仔細端詳。
還不放心,又用牙咬了咬,確認是真的無疑。
“真的是金子?!?/p>
“發(fā)財了發(fā)財了?!?/p>
小米激動地低聲歡呼。
不過他沒有吵醒蘇軒,而是將金塊放進柜臺后的錢箱中,牢牢鎖好。
片刻也不敢離開柜臺半步。
就這樣。
小米終于體會到什么叫煎熬。
他的目光片刻不敢離開錢箱,連眨眼都不敢,夜里也常被噩夢驚醒,然后馬上打開箱子確認金子還在。
幾天幾夜下來,小米整個人都變了樣,面色蠟黃,神情恍惚,兩個黑眼圈深得像墨汁,趴在桌子上,死死盯著柜臺。
日子一天天過去。
雪越下越大。
風也刮得更猛。
后院中。
蘇軒手握長劍,頭發(fā)、睫毛、耳朵、臉龐、肩膀、衣衫,全都落滿了厚厚的積雪。
“刷刷刷”
第八天清晨。
大雪紛紛揚揚。
雪人忽然動了,身上的積雪簌簌掉落,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蘇軒抬起頭。
望向天空。
天地蒼茫,鵝毛大雪不斷飄落,打在臉上,迅速融化,絲絲寒意滲入肌膚。
緩緩抬起右手,平舉長劍,與肩齊平,三尺竹劍之上,裹著一層厚厚的冰霜。
蘇軒低頭,右手輕輕拂過劍身,冰雪簌簌而落,竹劍恢復原貌。
他再次閉上雙眼。
片刻后。
睜開雙眼。
“劍一。”
蘇軒低聲吐出二字,“斷風雪?!?/p>
長劍猛然劈向天空。
下一瞬間。
漫天風雪仿佛凝滯。
仿佛整個空間都被凍結(jié)。
半息之后。
漫天大雪猛然倒卷而上,如同一只無形巨手,將整片飛雪攬入掌中,向高空提起。
狂風呼嘯。
劍氣沖霄。
整片七俠鎮(zhèn)的天空豁然開朗,百丈之內(nèi)的飛雪被一掃而空。
這一劍。
斬斷了七俠鎮(zhèn)上空的所有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