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
“哎喲!”
額頭傳來一陣尖銳的磕碰痛。
我猛地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
入眼是熟悉的、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
頭頂,那盞從意大利空運回來、據(jù)說由八百八十八顆施華洛世奇水晶組成、亮起來能閃瞎人眼的水晶吊燈,正散發(fā)著它那該死的、昂貴的光芒。
我正以一個極其不雅的、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蘇家主宅一樓大廳那光可鑒人的地面上。
姿勢標準得可以直接送去給清潔工當拖把示范。
耳邊響起一個怯生生、帶著點哭腔、卻又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聲音。
“對…對不起,蘇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這就走……”
這聲音……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扎進我的記憶深處!
我猛地抬頭,循聲望去。
只見大廳門口,逆著外面有些刺眼的陽光,站著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
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明顯不合身的藍色粗布衣褲,腳上一雙邊緣磨損得厲害的舊布鞋。
背上背著一個用碎花舊布勉強縫起來的、癟癟的小包袱。
頭發(fā)有些枯黃,簡單地扎在腦后,露出的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下巴尖尖的,正微微低垂著,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抖著,遮住了大半眼睛。
林念!
初入蘇家、被我的“不小心”絆倒、嚇得瑟瑟發(fā)抖的林念!
一股極其復(fù)雜、堪稱核爆級別的情緒洪流瞬間沖垮了我的理智大壩!
前世被她順走的蟹粉酥、她跪在我靈前那“情真意切”的哭訴、最后毒發(fā)時五臟六腑焚燒般的劇痛……還有眼前這張寫滿怯懦、卑微、楚楚可憐的小白花臉蛋!
新仇舊恨!
不共戴天!
“嗷——!” 我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充滿獸性的低吼,完全不顧形象地手腳并用,噌地從冰涼的地板上彈了起來!
動作之迅猛,姿態(tài)之狼狽,把旁邊剛想伸手扶我起來的管家福伯嚇得一個趔趄,差點跟著我一起趴下。
“大…大小姐?您沒事吧?”
福伯的聲音都在抖,估計是被我這返祖般的敏捷嚇著了。
我根本顧不上理他,也顧不上額頭上剛才磕到的小包。
我的眼睛像兩臺高速運轉(zhuǎn)的雷達,死死鎖定在林念背上那個礙眼至極的破布包袱上!
就是它!
前世林念初來乍到的“標志”!
是她后來無數(shù)次在我面前扮可憐博同情的重要道具!
蘇家家大業(yè)大的,養(yǎng)個假千金綽綽有余,根本沒有把我這個假千金趕走的意思。
但是!每次她一拿出這包袱里的什么“母親縫的舊手帕”、“家鄉(xiāng)帶來的土特產(chǎn)”,我那對便宜爹媽和謝琛那個渣男就心疼得不得了。
襯得我這個飛揚跋扈的假千金更加面目可憎!
怒火混合著一種極其詭異的、想要撕碎一切的沖動,在我胸腔里熊熊燃燒!
燒得我眼珠子都發(fā)紅!
“站??!”
一聲尖利的呵斥從我喉嚨里爆發(fā),帶著我自己都未曾預(yù)料的力量和……興奮?
嚇得旁邊一個端著茶盞的小女傭手一抖,昂貴的骨瓷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得無比清脆。
林念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
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僵硬,抬起了那張蒼白的小臉,看向了我。
四目相對。
那雙眼睛……烏黑,濕潤,像蒙著一層江南煙雨的水霧,怯生生的,盛滿了惶恐和無助。
活脫脫一只誤入狼窩的小白兔。
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呵護。
呵。
我心底發(fā)出一聲巨大的、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