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血海尸山中醒來,成了將軍府最后的活口。
爺爺臨死前將玉佩塞進我手里:“去邊關(guān)...活下去...”
十年后我率鐵騎踏破潼關(guān),槍挑大燕名將于陣前。
敵軍帳中走出的皇后死死盯著我的臉,淚落如珠。
“你不認識我了嗎?”她顫聲問。
我皺眉看著這敵國最鋒利的謀士。
城破那日,她穿著我們初見時的鵝黃襦裙,倒在那棵杏樹下。
血泊里,那枚定親玉佩碎得像我拼不起的記憶。
冰冷。
刺骨的冰冷,狠狠扎進我的每一寸骨頭縫里,意識逐漸墜入黑暗。
耳邊是轟鳴的水聲,渾濁、狂暴,裹挾著砂石和斷枝,瘋狂沖擊著我的身體,河水不斷灌進口中,帶來陣陣窒息感。
“活下去……活下去……”
一個蒼老卻蘊含著鋼鐵般意志的聲音,突然在我混亂的腦海深處炸響,瞬間點燃了沉淪的意識。
活下去!
強烈的求生欲,我爆發(fā)出身體里殘存的所有力氣,手腳在本能的驅(qū)使下胡亂蹬踹劃動。
渾濁的水流中,我隱約看到頭頂上方透著一片朦朧的光亮!我拼盡全力,朝著那團模糊的光暈掙扎著游去。
“嘩啦——!”
我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帶著血腥味的渾濁河水,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
我趴在冰冷的河灘上,身下的鵝卵石,硌得生疼。冰冷的河水還在身邊嘩嘩流淌,寒意透過濕透的重甲,讓我控制不住地渾身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我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甩了甩頭,試圖看清周圍。
河灘,亂石,渾濁湍急的河水還有尸體。
很多尸體。
穿著熟悉的玄黑軍府制式重甲的尸體,被河水沖得橫七豎八,整個河灘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視線掃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破碎的記憶碎片,猛然刺入我的腦海:
金碧輝煌、卻彌漫著無形殺氣的巨大宮殿,龍椅上,那張年輕卻陰鷙的臉,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的笑意。
他手中把玩著一塊溫潤的玉佩,那是我家傳的信物,象征著爺爺兩朝元老的功勛和信任。
下一刻,那玉佩被隨意地、帶著侮辱意味地,擲落在地,發(fā)出清脆又令人心碎的碎裂聲。
震天的喊殺聲!無數(shù)閃爍著寒光的刀槍,從四面八方涌來,刺向那些曾為這個王朝流盡鮮血的將軍府親衛(wèi)。
血光沖天!我眼睜睜看著父親魁梧的身軀被數(shù)支長矛貫穿,他怒目圓睜,口中噴著血沫,卻依然死死擋在我的前方。
旁邊,兩位伯伯狂吼著揮刀,斬翻數(shù)名敵人,但更多的兵刃瞬間將他們淹沒。
爺爺!那個如山岳般巍峨的老人,曾經(jīng)是大燕國的脊梁,此刻須發(fā)皆張,渾身浴血,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受傷雄獅。
他的玄鐵重甲已經(jīng)破損不堪,上面布滿了刀痕和箭孔,暗紅的血不斷從縫隙里滲出。
他一只手臂無力地垂著,另一只手卻依然死死攥著那把飲過無數(shù)敵人鮮血的“斷岳”巨劍。
他拼盡全力,用身體撞開撲向我的敵人,用寬闊的脊背為我承受著致命的刀鋒。他布滿血絲的渾濁老眼,死死盯著我,燃燒最后的生命。
“走!去邊關(guān)!活下去……替我…替將軍府…活下去??!”爺爺嘶啞的咆哮,混合著鮮血噴涌的聲音,是我墜崖前聽到的最后聲響。
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一樣冰冷堅硬的東西猛地塞進我手心。緊接著,爺爺用生命發(fā)出的最后一擊,將我推向懸崖之外。
“呃啊——!”我捂著頭痛苦不已,這些洶涌而來的記憶碎片,帶著極致的痛苦和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將我新生的意識徹底撕裂。
不知過了多久,劇痛才緩緩?fù)巳?,我一身疲憊,但意識也終于艱難地拼湊起來,雖然依舊混亂,但至少我知道我是誰。
蕭屹。大燕國鎮(zhèn)國將軍府第五孫。年方十五。父、伯皆戰(zhàn)死,闔府上下,除了那位用命把我推下懸崖的爺爺,再無男丁。血海深仇,刻骨銘心。
我艱難地撐起身體,濕透的重甲發(fā)出沉悶的摩擦聲。
祖父臨死前塞給我的東西。
那是一枚玉佩。
觸手溫潤,材質(zhì)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正面是一條栩栩如生的盤龍。
翻到背面,是三個古篆小字:“定風(fēng)波”。
蕭家的族徽,將軍府嫡系血脈的象征,更是調(diào)動蕭家秘密力量的至高信物。
“定風(fēng)波……”我喃喃念出這三個字,此刻重逾千鈞。它承載著將軍府滿門的冤魂,承載著爺爺以命相托的囑托,更承載著一條血淋淋的復(fù)仇之路。
活下去。去邊關(guān)。
祖父最后的嘶吼,如同烙印,燙在我的靈魂深處。
我猛地攥緊了玉佩,一股狠戾決絕的氣息從心底升騰而起。血債,必須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