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將河面染成一片流動的碎金。
清水雨愛提著紙袋,悠閑地走在河岸的步道上。
傍晚的微風(fēng)吹散了市中心的硝煙與煩悶,只剩下水汽的清新與植物的芬芳。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里充滿了屬于傍晚的寧靜。
這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
他的視線隨意地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游走,欣賞著這片刻的安寧。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河中央,有什么東西從水里伸了出來。
那不是水草,也不是垃圾。
是兩條腿。
筆直地朝向天空,穿著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褲,腳上一雙锃亮的黑色皮鞋在夕陽下反射出詭異的光。
兩條腿就這么一動不動地倒插在水里,像兩根剛剛豎起來的黑色旗桿。
一個荒謬的念頭鉆進(jìn)清水雨愛的腦海。
他差點被自己這個離譜的聯(lián)想逗笑。
下一秒,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那是一個人。
一個上半身完全沉入水中,生死不明的人。
剛才還覺得愜意的晚風(fēng),此刻吹在身上只剩下陰冷的涼意。
他握著紙袋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書的硬角硌著掌心。
無數(shù)個念頭在一瞬間炸開。
這是自殺嗎。
還是意外失足。
或者……是謀殺。
他腦中瞬間閃過剛才那隊黑西裝男人,他們身上濃郁的血腥味仿佛又一次鉆進(jìn)了鼻腔。
這雙鞋看起來價格不菲。
褲子的面料也相當(dāng)高級。
是一個有錢的上班族,還是……那些他最不想扯上關(guān)系的人。
清水雨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視線快速掃過四周。
河岸空曠,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影。
安全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周圍安靜得只剩下風(fēng)聲與水流聲。
這里沒有攝像頭。
也沒有目擊者。
一個念頭浮現(xiàn):只要他現(xiàn)在轉(zhuǎn)身離開,就沒人知道他來過這里。
他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看見,回到自己那個安全的小出租屋,煮一碗熱騰-騰的面,然后把今晚的見聞徹底忘掉。
他的人生信條是60分萬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卷入這種一看就無比麻煩的事件里,絕對是零分不及格的選項。
可是,
萬一……那人還活著呢?
他只是不小心掉下去了,現(xiàn)在正等著人救援。
如果他走了,一條生命可能就真的因為他的冷漠而消失。
清水雨愛的手不自覺地摸向了衛(wèi)衣口袋。那把勃朗寧手槍冰冷的輪廓給了他一點虛假的力量。
他不是英雄。
他只是一個想過平靜生活的普通人??伤膊皇且粋€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死在面前的冷血動物。
糾結(jié)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
他最終還是認(rèn)命般地嘆了口氣。他不會試著下去撈。他只是
“喂!”
他朝著河中央大聲喊道,聲音隔著口罩有些發(fā)悶。
“你還活著嗎?”
沒有回應(yīng)。
只有河水依舊不知疲倦地流淌。
那兩條腿,紋絲不動。
清水雨愛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再猶豫,迅速掏出手機。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按下報警電話,又接著撥通了救護(hù)車的號碼。
電話接通后,他用最快的語速、最模糊的措辭描述了地點。
“城南河邊,靠近舊橋的位置,有人掉進(jìn)水里了?!?/p>
他沒有說自己的名字,也沒有過多停留。
掛斷電話的瞬間,他立刻轉(zhuǎn)身,邁開大步,用一種近乎逃離的速度離開了現(xiàn)場。
他已經(jīng)做了自己能做的。
剩下的,就交給專業(yè)人士吧。
他可不想跟警察或者黑手黨打任何交道。
清水雨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漸濃的街道拐角。
在他離開后沒多久。
河面上,那兩根“黑色旗桿”突然晃動了一下。
緊接著,水面“嘩啦”一聲被打破,一個黑色的腦袋冒了出來。
那人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吐出幾口河水,濕透的黑色碎發(fā)緊緊貼在蒼白的額頭上。
他有些費力地劃動著手腳,慢慢地游向岸邊。
這是一個極其年輕的男人,或者說少年。
他渾身濕透,昂貴的黑色風(fēng)衣吸滿了水,沉重地貼在削瘦的身體上。
手腕上纏著的繃帶已經(jīng)變成了深灰色,貼在身體上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他爬上岸,精疲力盡地坐在草地上,任由身上的水在身下匯成一灘。
鳶色的眼眸里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反而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無聊與失望。
又失敗了。
他仰起頭,看著被晚霞染紅的天空,輕輕地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wěn)而整齊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出現(xiàn)在河岸邊,他們行動間悄無聲息卻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仿佛從黑夜里走出的影子。
為首的男人看到坐在地上、渾身滴水的少年,腳步一頓,隨即快步上前。
他停在少年面前三步遠(yuǎn)的地方。
然后,在少年漠然的注視下,他與身后所有的黑衣人一起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低下了頭。
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軍隊般的肅殺之氣。
為首的男人聲音里帶著一絲惶恐與后怕。
“太宰大人,屬下來遲了,萬分抱歉!”
太宰治沒有看他們。
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遠(yuǎn)方的河面上,仿佛在惋惜這次不夠完美的入水體驗。
“啊……”
他拖長了聲音,語氣里滿是慵懶的抱怨。
“真可惜,差一點就成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