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鑰匙在茶幾上,像一枚冰冷的句號】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只是吵了一場普通的架。
直到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凌晨,回到出租屋,看見客廳只開了一盞落地燈。
燈下,鑰匙被擺成一個小小的三角形,旁邊是一張對折的 A4 紙。
林瀾的字跡干凈得像她的人:
——程野,我走了。鑰匙放這兒,微信我拉黑了,別找。
落款沒有“再見”,也沒有日期,只有被水漬暈開的藍色墨水,像一聲來不及的嘆息。
我捏著那張紙,站在玄關,鞋也沒脫,突然意識到:這不是吵架,是分手。
真正的分手不會給你反駁的機會,它直接把門在你面前摔上,連回聲都吝嗇。
2
我給她打了三十二通電話。
前六通是“嘟——嘟——”的等待音,第七通開始,就只剩冰冷的“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我把手機摔進沙發(fā),又去翻她的衣柜。
空的。
那只薄荷綠的 26 寸行李箱不見了;她最愛的白色針織開衫不見了;連我們一起在迪士尼買的星黛露抱枕也不見了。
像有人按了刪除鍵,把林瀾從這個 68 平米的房子里徹底格式化。
我蹲在地上,腦袋一陣陣發(fā)麻。
三個小時前,我們還在微信里爭論:
「程野,你能不能別每次把我當報備對象?」
「我只是擔心你,十點還在外面畫稿……」
「擔心就是愛嗎?你擔心我,卻從不問我今天畫了什么、開不開心?!?/p>
我回了一個「早點回家」,然后繼續(xù)開會。
再抬頭,已是凌晨。
3
冰箱里有她昨晚腌好的檸檬雞翅。
我拿出來,對著包裝袋上的笑臉貼紙發(fā)呆。
那是我們一周年的貼紙,她說要把雞翅烤得焦焦的,像我們的日子——外焦里嫩,越嚼越甜。
我把雞翅塞進微波爐,按下 3 分鐘。
機器嗡嗡響,我的胃卻開始絞痛。
雞翅出爐,我咬一口,滿嘴苦澀。
原來失去味覺的不是雞翅,是我。
4
第二天我請假。
經(jīng)理在電話里吼:「產(chǎn)品下周上線,你跟我說請假?」
我把手機拿遠,對著空氣點頭:「嗯,我女朋友跑了?!?/p>
對面沉默三秒,掛了。
我知道后天還是得滾回公司,但今天,我只想爛在床上。
我打開林瀾的微博。
最后一條動態(tài)停在三天前:一張速寫,畫的是沈知行側臉。
配文:「謝謝沈老師帶我來看展。」
沈知行。
我在舌尖滾過這個名字,像含了一塊冰。
三個月前,林瀾說要去參加一個插畫展,導師介紹的。
那天她穿霧霾藍長裙,我隨口問:「導師男的女的?」
她笑:「男的,三十出頭,很紳士。」
我忙著改 PRD,只回了句「早點回」。
現(xiàn)在想想,一切早有征兆。
5
下午三點,我洗了把臉,決定出門。
目的地:老徐偵探社。
老徐是我大學同學,畢業(yè)后去干了私家偵探,據(jù)說專接「婚姻忠誠度調查」。
我在他辦公室門口抽完半包煙,才推門進去。
老徐正用鑷子夾一片碎屏,頭也不抬:「抓奸還是抓貓?」
「抓……插足者。」
我把林瀾和沈知行的微博、ins 截圖遞過去。
老徐推了推老花鏡:「策展人?有點意思?!?/p>
我喉嚨發(fā)干:「多少錢?」
「先付兩萬,拍到實錘再付尾款。」
我掏出信用卡,手在抖。
老徐看我一眼:「兄弟,你這不是抓奸,是抓后悔藥?!?/p>
6
晚上回家,我第一次打開林瀾的 Notion。
她以前把賬號密碼貼在我電腦邊,說:「你要是無聊,就幫我排排版?!?/p>
我從未點開過。
現(xiàn)在,我像闖入別人家的賊,一頁頁往下翻。
4 月 12 日:
「沈老師說我的用色太保守,要大膽一點。他給我看了馬克·夏加爾,我突然想哭。」
4 月 20 日:
「沈老師約我去外灘拍照,他說夜景配霓虹,適合練習氛圍光影?!?/p>
4 月 27 日:
「今天程野又忘了我們的周年,他抱著電腦睡著的側臉,像一只疲憊的海豹。我突然不確定,我是否還愛他?!?/p>
我的手停在鍵盤上,心臟像被一根細線勒住。
原來在我熬夜寫需求文檔的夜里,她正和另一個男人看夏加爾、拍外灘、動搖愛情。
7
凌晨兩點,老徐發(fā)來第一條消息:
【照片】
昏黃路燈下,沈知行攬著一個穿紅裙的女孩,進了一家精品酒店。
放大看,女孩不是林瀾。
老徐:「兄弟,這男的不是省油的燈。明天繼續(xù)跟?」
我盯著照片,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原來我以為的「第三者」,可能只是第四者、第五者。
而我,連參賽資格都沒有,就已被淘汰。
8
我打開窗戶,夜風吹進來,帶著六月梔子花的味道。
我想起去年冬天,林瀾重感冒,半夜咳到喘不過氣。
我跑遍半座城,買到最后一瓶川貝枇杷膏。
她窩在被子里,啞著嗓子說:「程野,你以后別對我這么好,我會依賴。」
我回她:「那就依賴一輩子?!?/p>
如今,依賴像過期糖漿,黏在瓶底,再也倒不出來。
9
天快亮時,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把林瀾追回來。
不是用微信轟炸,不是站在她公司樓下淋雨,而是——
先拆穿沈知行的面具,再把自己打碎重拼,直到配得上她。
鑰匙還在茶幾上,像一枚冰冷的句號。
我要把它捂熱,重新插進鎖孔。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