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籠罩在一層刻意營造的喜慶氛圍里,張燈結(jié)彩,慶祝著與云隱村那份來之不易、卻暗流涌動的友好盟約。這份喧囂,也傳入了日向家那肅穆而宏大的宅邸。
今天,是宗家大小姐,日向雛田的三歲生辰。
日向日差帶著寧次和渦真,踏入了這片屬于宗家的領地??諝饫飶浡鹉伒母恻c和熏香的混合氣息,與分家宅邸的清冷截然不同。衣著光鮮的仆從來回穿梭,宗家的長老們端坐于上,氣氛莊重而疏遠。
四歲的寧次,穿著漿洗得格外挺括的素白和服,小手緊緊牽著三歲的渦真。渦真似乎被這陌生的環(huán)境和過于明亮的燈火晃得有些不安,白眼微微低垂,小手依賴地攥緊了哥哥的手指,另一只手里,還攥著一個寧次悄悄塞給她的,自己親手制作的木偶。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簇擁著的小小身影吸引。
日向雛田穿著華貴的振袖和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小臉粉雕玉琢。然而,那張精致的小臉上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怯懦和緊張。她低垂著頭,睫毛微微顫抖,小手不安地絞著和服的衣角,在眾多目光的注視下顯得格外局促不安,甚至有些搖搖欲墜。
寧次眨了眨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這就是雛田?
那個在仆人口中被拿來反復比較、被贊譽為比渦真“伶俐”、“優(yōu)秀”的宗家大小姐?
他鄙夷地想要拉著渦真后退一步——不是畏懼雛田,而是抗拒這種被強行擺在一起比較、被無形目光審視的感覺。這讓他感到不舒服,他想帶著妹妹離開這里。
就在這時,一只帶著繭、分量沉重的大手按在了寧次單薄的肩膀上。日差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肅穆,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烙?。?/p>
“寧次,那就是宗家的大小姐,日向雛田大人?!?/p>
日差的目光穿透喧囂,落在雛田身上,那眼神復雜難辨,最終沉淀為一種近乎冷酷的責任感。
“記住,你的使命,是守護她。這是分家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宿命?
守護她?
寧次下意識地收緊了握著渦真的手,白眼瞬間抬起,不解地看向父親嚴肅的側(cè)臉。
一股強烈的抗拒像藤蔓般纏住了他的心。
為什么?憑什么?他只想守護身邊這個緊緊抓著他手指、懵懂依賴著他的妹妹!渦真才是他唯一的、想要傾盡全力去保護的人!
雛田?她是誰?她的宿命,與他何干?
他抿緊了嘴唇,倔強地沒有回應父親的話,只是將渦真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些,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生辰宴過后,在日足和日差兩位的注視下,大廳中央被清出了一小片場地。按照宗家的某種慣例,或者說是對分家后輩的一種“檢閱”,寧次被要求與雛田進行一場象征性的“切磋”。寧次站在場中,小小的身體繃得筆直,對面的雛田,被推到場地中央,小臉煞白,身體微微發(fā)抖,眼里充滿了恐懼,幾乎要哭出來。她甚至不敢抬頭直視寧次的眼睛。
日足沉穩(wěn)的聲音響起:“開始吧,點到為止?!?/p>
寧次沒有猶豫,身體瞬間啟動!他的動作簡潔有力,帶著這個年齡少有的凌厲和精準,手臂劃出一道迅疾的直線,目標是雛田的肩側(cè)——一個絕不會造成傷害的位置。
然而,雛田的反應卻完全出乎寧次的預料。
面對這明顯放慢了速度、意圖清晰的試探一擊,雛田像是被嚇懵了的小兔子,不僅沒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格擋或閃避動作,反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腳下慌亂地向后踉蹌,小小的身體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狼狽地摔倒!
寧次心中一驚,硬生生收住了幾乎點到對方肩膀的指尖,一個敏捷的前滑步,及時伸手扶住了雛田向后傾倒的身體。
寧次扶穩(wěn)雛田,迅速收回手,后退一步站定。他掃過雛田驚魂未定、泫然欲泣的小臉,又瞥了一眼周圍那些宗家之人眼中流露出的、或失望或習以為常的神色。
一股極其復雜的情緒在寧次心中翻涌。
是困惑?是意外?隨即,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慶幸和某種隱秘優(yōu)越感的輕松感悄然滋生。這就是那些人口中那個“伶俐”、“優(yōu)秀”、“比渦真強得多”的雛田大小姐?她甚至連最基礎的應對都做不到!她好弱……弱得讓他難以理解那些比較和夸贊從何而來。
那么……渦真呢?
寧次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他的妹妹雖然說話慢,學得也慢,但渦真從不害怕他的靠近,渦真會對他笑,會用小手笨拙地擦他的眼淚,會清晰地叫他“哥哥”!
一種近乎驕傲的情緒環(huán)繞著寧次。
日足威嚴的目光掃過場中,落在寧次身上,微微頷首,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嗯。反應尚可,分寸也知把握。寧次,不錯?!?/p>
這聲來自宗家族長的肯定,讓寧次緊繃的小臉微微松動。他躬身行禮,心里那點小小的驕傲和對妹妹的維護感,因為得到了權威的“認可”而變得更加清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中心,想要找到渦真,想要…
寧次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尋著渦真小小的身影。終于,在遠離喧囂中心的角落里,他看到了渦真。
然而,眼前的一幕讓他瞬間愣在了原地。
渦真不知何時脫離了仆婦的看管,正站在雛田面前。雛田似乎也剛從剛才驚嚇的余波中緩過一點神,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怯生生地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分家女孩。
渦真一眨不眨地看著雛田。然后,在寧次驚愕的目光中,渦真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伸出兩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臂,輕輕地、帶著一種孩童特有的懵懂和親昵,環(huán)抱住了雛田。
接著,更讓寧次心頭一跳的是,渦真微微低下頭,將自己光潔飽滿的小額頭,輕輕地、依戀地蹭了蹭雛田同樣光潔的額頭。那動作,像極了她平時和寧次撒嬌時的樣子,帶著一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和親近。
雛田顯然也愣住了,忘記了哭泣。她純凈的白眼里映著渦真近在咫尺的臉龐,感受到那溫軟的觸碰,緊繃的身體似乎微微放松了一點點,小臉上露出一絲茫然又新奇的表情。
渦真……很喜歡雛田?
這個認知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寧次的心湖,泛起一圈圈微瀾。他有些困惑地看著那兩個額頭相抵、同樣擁有純凈白眼的小小身影。
大廳深處。
日向日差和日向日足并肩而立,目光同樣穿過人群,落在角落里那對相擁的小小身影上,也落在稍遠處、正看著她們、神色有些復雜的寧次身上。
宗家與分家,沉默地注視著血脈相連卻又被無形壁壘分割的下一代。
良久,日足沉穩(wěn)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視線落在渦真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日差,那個孩子……是叫渦真吧?她今天,也是三歲了?”
日差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兄長日足,那雙與寧次如出一轍的白眼里,瞬間掠過無數(shù)復雜的情緒——驚訝,了然,一絲苦澀,還有沉重的宿命感。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才用異常平穩(wěn)、甚至帶著恭敬的語氣回答:
“是,兄長大人。渦真……今日,也滿三歲了?!?/p>
同月,同日,同歲,相同的血脈,不同的……命運。
后面的話,像堵在日差的喉嚨里,最終化為無聲的嘆息,消散在宗家宅邸彌漫的熏香與暗流之中。
宅邸燈火通明,空氣卻異常沉重,生日宴會氣氛早已散去,只留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所有的目光,宗家的、分家的,或冷漠,或憐憫,或麻木,都聚焦在大廳中央的身影上——四歲的日向?qū)幋巍?/p>
日向日足站在寧次面前,肅穆,莊重。他的指尖縈繞著特有的查克拉正在寧次的頭上點綴著什么。寧次小小的身體繃得像一塊石頭,他本能地感到恐懼,想后退,想逃避,但父親日差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遙的地方,沉默得像一座即將傾覆的山,那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白眼里,翻涌著寧次此刻還無法完全理解的、深不見底的痛苦和絕望。
父親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只是那樣站著,用一種近乎悲愴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兒子。
日足的手指,帶著不容置疑的宿命力量,緩緩地、精準地,點在了寧次光潔的額頭上。
“呃啊——!”
一聲短促到極點的聲音從寧次喉嚨里擠出。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將靈魂都瞬間灼燒殆盡的劇痛,伴隨著冰冷查克拉的侵入,猛地在他額頭炸開!那痛苦如此強烈,如此深入骨髓,瞬間剝奪了他所有的力氣和思考能力。他的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猛地向后倒去,卻被一只有力的手穩(wěn)穩(wěn)扶住——是日差。
寧次癱軟在父親的臂彎里,渾身劇烈地抽搐著,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只有額頭上那一點如同烙鐵烙印般的劇痛,清晰地、殘忍地宣告著它的存在。他甚至能感覺到皮膚被撕裂、肌肉被刻印的細微感覺。
儀式很快結(jié)束。
日足收回手,指尖熄滅。他臉上的肅穆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項例行公事。
日差扶著的寧次,動作僵硬,他小心翼翼地覆蓋在寧次劇痛灼燒的額頭上,用繃帶緊緊纏繞固定。
寧次靠在日差懷里,只有急促的喘息和身體無法抑制的顫抖,證明他還活著。
一只小小的、帶著微微涼意的手,輕輕地、帶著點怯生生的好奇,碰了碰寧次頭上那被繃帶纏繞的地方。
是渦真。
她不知何時跑到了寧次的身旁,白眼里充滿了困惑和一絲本能的擔憂。她不明白哥哥頭上為什么突然包了布,她只是看到哥哥在發(fā)抖,覺得哥哥很痛。
她的小手又摸了摸自己光潔飽滿的額頭,然后頭碰頭的,輕輕地碰了碰寧次被紗布覆蓋的地方,仿佛在無聲地詢問:哥哥,這里怎么了?痛嗎?
日差抱著虛弱的兒子,看著女兒懵懂擔憂的舉動,看著那紗布后刺目的印記,再看向被宗家眾人簇擁在中心、安然無恙、未來注定光芒萬丈的雛田……
一股積累了十幾年、壓抑了十幾年、名為“不甘”的毒火,混合著對兒女命運的痛處,如同沉寂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噴發(fā)!
憑什么?!憑什么我的兒子要承受這屈辱的枷鎖?憑什么我的女兒,這個懵懂天真、學說話都如此艱難的孩子,未來也要被刻上這同樣的烙印,淪為宗家的附庸,甚至是宗家聯(lián)姻的工具?!
一個瘋狂而決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理智——摧毀!摧毀這宿命的根源!哪怕只有一瞬間的機會!
日差扶著寧次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低著頭,仿佛在查看兒子的傷勢,但那雙隱藏在陰影里的白眼,卻驟然變得無比銳利,充滿了毀滅性的殺意!
他垂在身側(cè)的另一只手,在袖中無聲地結(jié)??!指尖凝聚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卻足以致命的查克拉鋒芒!目標——正是幾步之外、被仆人護著的雛田!
只要一下!只要一下就能……
然而,就在他殺意凝聚到頂點、即將迸發(fā)的前一剎那!
“哼!”
站在前方的日向日足,仿佛背后長了眼睛,連頭都沒有回。他的雙手,以一種寧次和渦真完全無法看清的速度,瞬間完成了印式!
“呃啊啊啊——?。?!”
日差口中猛地爆發(fā)出比寧次剛才慘烈十倍、絕望百倍的凄厲嘶吼!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靈魂被撕裂般的恐懼!
他抱著寧次的手臂瞬間脫力,整個人猛地向前撲倒在地!
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蜷縮成一團,雙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頭顱!手指深深摳進發(fā)絲里,指甲幾乎要嵌進頭皮!他在地上瘋狂地翻滾、抽搐,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額頭上、脖子上青筋暴突,眼球因為劇痛而可怕地凸起,布滿血絲!
那痛苦仿佛來自靈魂深處,是烙印在血脈中的詛咒被瞬間引爆!他連一絲反抗的力量都沒有,承受著地獄般的酷刑!
“父親——!”寧次被父親脫手摔倒在地,額頭撞地的劇痛讓他短暫地清醒過來。他驚恐地看著那個在他心中如山般強大、隱忍的父親,此刻竟像最卑微的螻蟻般痛苦翻滾、哀嚎!那凄厲絕望的嘶吼,像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了寧次的心臟!
“哥…哥…!”渦真更是被徹底嚇壞了。她撲到蜷縮在地上、痛苦抽搐的日差身上,兩只小手無措地、拼命地搖晃著父親的身體,純凈的白眼里盈滿了恐懼的淚水,小嘴只能發(fā)出她唯一能喊出的、帶著哭腔的音節(jié),“哥…哥…夫…!”
寧次撲到父親身邊,看著父親在咒印折磨下痛苦到極致的臉,聽著他的哀嚎。他劇烈地顫抖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恐懼將他徹底吞噬。
他第一次,無比清晰、無比殘酷地理解了,什么是分家的宿命,什么是“籠中鳥”真正的含義。
那不是額頭上的一道印記。
那是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枷鎖,是懸在頭頂隨時可以落下、讓你生不如死的利刃!
日足的印早已解除。日差蜷縮在地的身體終于停止了劇烈的抽搐,只剩下壓抑不住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氣和痛苦的呻吟。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在地板上洇開一片深色的水跡。
大廳里一片死寂。宗家之人的目光冰冷而漠然,分家之人則大多低垂著頭,身體微微發(fā)抖,眼中充滿了兔死狐悲的恐懼。
寧次跪在父親身邊,小小的拳頭死死地攥著,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絲。他看看痛苦喘息、幾乎失去意識的父親,又看看趴在父親身上、嚇得小臉慘白、無助哭泣的妹妹渦真,最后,他抬起那雙盈滿了淚水,死死地盯向日向日足那張威嚴而冷漠的臉。
憤怒、迷茫、無助、還有那刻骨銘心的恨意,如同冰冷的毒火,在他幼小的心靈深處,第一次被徹底點燃。
分家宅邸,籠罩在一片月色之下。寧次跪坐在玄關處,懷里緊緊抱著熟睡的渦真。三歲的渦真蜷縮在他胸前,小手無意識地攥著他的衣襟。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依偎在哥哥懷里,尋求著唯一的安全感。
庭院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寧次的身體猛地繃緊,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腳步聲在門外停下,然后是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門被輕輕拉開。
晨光還未完全照進屋子里,走廊外,幾個模糊的身影抬著什么東西,沉默地踏入。那東西被白布嚴嚴實實地覆蓋著,只有一角垂落,露出一點熟悉的、素白和服的衣料。
寧次的心臟在那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日差大人……昨夜保護日足大人……遭遇不測。”為首的人聲音低沉,帶著公事公辦的刻板,“遺體已帶回,請節(jié)哀?!?/p>
白布被輕輕掀開一角。
日差的臉露了出來。蒼白,冰冷,沒有一絲生氣。他的表情很平靜,仿佛只是睡著了,但額頭上那個象征著分家身份的“籠中鳥”咒印,卻顯得格外刺目,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寧次的世界在那一刻轟然崩塌。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懷里的渦真似乎被驚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茫然地看向門口的方向。
“夫……?”她含糊不清地吐出這個剛學會不久的詞語,小手向那個方向伸去。
沒有人回答她。
渦真困惑地眨了眨眼,掙扎著從寧次僵硬的懷抱中爬出來,搖搖晃晃地向那具冰冷的軀體走去。她的小手碰到了日差垂落的手指——冰冷,僵硬,沒有一絲溫度。
“……醒……”渦真用力搖晃那只毫無反應的手,聲音里帶著孩童特有的固執(zhí)和天真,“醒………………”
寧次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渦真……父親他……不會醒了……”
渦真轉(zhuǎn)過頭,困惑地看著淚流滿面的哥哥。她不明白,為什么父親不理她,為什么哥哥哭得這么傷心。她固執(zhí)地繼續(xù)搖晃那只冰冷的手:“夫……夫……親……”
寧次再也無法忍受。他猛地沖上前,一把將渦真小小的身體緊緊摟進懷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他的淚水洶涌而下,打濕了渦真的頭發(fā)和衣襟。
“父親他不會醒了!永遠不會了!他死了!死了啊——!”寧次崩潰地嘶吼著,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歇斯底里,“我們……我們再也沒有父親了……渦真……再也沒有了……”
渦真被哥哥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呆了。她眼里盈滿了淚水,小嘴扁了扁,終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那不是因為理解了死亡,而是因為哥哥的痛苦淹沒了她,讓她本能地感到恐懼和悲傷。
寧次抱著痛哭的妹妹,跪在父親冰冷的遺體前,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分崩離析。他曾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強大,就能保護家人,就能對抗那該死的宿命。可現(xiàn)在呢?父親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而他,甚至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籠中鳥。籠中鳥。
飛不出,逃不掉,生死皆由他人掌控。
仆人們沉默地將日差的遺體抬走,準備后事。寧次抱著渦真,眼淚無聲地流淌。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力,仿佛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寧次少爺?!币粋€蒼老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宗家傳來命令……從今日起,您將保護雛田小姐。至于渦真小姐……會有專人照顧?!?/p>
寧次的身體猛地一顫。他抱緊了懷里的渦真,聲音嘶啞而堅決:“不……渦真和我在一起……”
“這是宗家的命令?!崩掀偷穆曇魩е蝗葜靡傻睦淠?,“您沒有拒絕的權力。”
寧次抬起頭,死死盯著老仆,里面燃燒著憤怒和不甘的火焰。但最終,那火焰一點點熄滅了,化為一片死寂的灰燼。他緩緩松開了抱著渦真的手。
渦真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小手死死抓住寧次的衣襟,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哥……哥………”
寧次輕輕撫摸著妹妹柔軟的頭發(fā),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渦真……乖……哥哥……很快就會回來……”
他知道自己在說謊。
老仆強硬地將渦真從他懷里抱走。渦真拼命掙扎著,哭喊著,小手在空中徒勞地抓撓,想要抓住哥哥的衣角:“哥…………哥……!”
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喚,像刀子般一次次捅進寧次的心臟。他站在原地,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但他沒有回頭,沒有去追,只是死死地盯著地面,任由淚水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個可以任性保護妹妹的哥哥了。他是分家的日向?qū)幋?,是宗家的工具和盾牌。而渦真……渦真也會走上同樣的道路。
命運的車輪無情碾過,將所有的天真和幻想都碾得粉碎。
從那夜以后,日向渦真很久沒有見到日向?qū)幋巍?/p>
她常常坐在回廊下,看著庭院里的落葉,小手無意識地翻著寧次曾經(jīng)給她做的日向渦真專屬書以及給他做的木偶。她不明白哥哥為什么不見了,但她記得哥哥最后說的話——他會回來。
所以她等。
日復一日。
在寂靜的回廊下。
在飄落的櫻花中。
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里。
等著那個承諾會回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