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沖霄堂前，青石廣場。
此刻，偌大的廣場上，唯有兩道持劍的身影遙遙相對。
沒有言語，無需號令。
一陣山風(fēng)呼嘯而過，仿佛吹響了決斗的號角。
下一刻，兩道身影同時動了！
“嗤——！”
封不平率先發(fā)難！
出手便是劍宗絕學(xué)——奪命連環(huán)三仙劍。三劍連環(huán)，一劍快似一劍，一劍狠過一劍，劍劍直指要害！
岳不群眼神一凝，浩然劍劃出一道清冷的弧光，蒼松迎客、白虹貫日、有鳳來儀接連用出。
他的劍招不如封不平那般快得驚心動魄，卻勝在法度森嚴(yán)，守得滴水不漏。
“叮叮當(dāng)當(dāng)叮?！?！”
密集的金鐵交鳴聲響徹廣場！
火星在兩道高速交錯的身影間不斷迸濺！
兩道劍光，在場上急速碰撞、分離、再碰撞！
劍氣縱橫，割裂空氣，在青石板上留下道道深淺不一的白色劍痕！
廣場邊緣，成不憂與叢不棄緊握劍柄，手心全是汗水，緊張地盯著場中。
寧中則抱著岳靈珊站在劍氣沖霄堂的臺階上，眼中亦滿是憂慮。
在眾人視野中，幾十個回合下來，兩人斗得難解難分。
論劍法，岳不群不是封不平的對手，但論內(nèi)氣，岳不群反倒比大他幾歲的封不平強了很多。
劍宗能與氣宗斗了幾十年，甚至在前期壓制氣宗，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不過到此為止了！
他運起內(nèi)氣，一劍劈開封不平，隨即運起紫霞神功，臉上驟然涌現(xiàn)出一層濃郁的氤氳紫氣！
“嗡——！”
他手中的浩然劍發(fā)出一聲清越龍吟！
“看好了！”
一式最簡單的力劈華山，帶著撕裂空氣的音爆聲，朝著封不平劈去！
封不平瞳孔縮成針尖！
一股致命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求生的本能和數(shù)十年浸淫劍道的反應(yīng)被激發(fā)到極致！他狂吼一聲，畢生功力毫無保留地灌注于長劍！
“給我擋?。 ?/p>
第一劍，擋下了！手臂巨震！
第二劍，險之又險地架開！虎口崩裂，鮮血迸流！
第三劍！面對劈下的紫色劍光，他只能倉促舉劍！
岳不群以劍作刀，如同開山巨斧，重重地劈在封不平倉促橫架的劍脊之上！
“當(dāng)——！??！”
一聲刺耳的巨響猛然炸開！
劍身彎折如殘月，隱隱有碎裂聲傳出。
封不平只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內(nèi)氣沿著劍身狂涌而入！
他悶哼一聲，雙臂劇痛欲折，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不受控制地倒飛出去！
“噗！噗！噗！噗……”
他雙腳連連點地，試圖卸力。
但每一步落下，腳下堅硬的青石板都如同豆腐般應(yīng)聲爆裂！
碎石激射，煙塵彌漫！
“封師兄！”
成不憂與叢不棄驚呼著上前。！
“哇——！”
封不平被扶起，再也壓制不住翻騰的氣血，噴出一大口殷紅的鮮血。他臉色慘白如紙，持劍的手臂劇烈顫抖著，幾乎握不住劍柄。
他望著臉上緩緩?fù)嗜プ蠚獾脑啦蝗?，眼中充滿了震驚。
“紫霞神功……”
岳不群緩緩垂下手中的浩然劍，劍尖斜指地面，他迎著封不平震驚的目光，微微點頭：“不錯！”
封不平低頭不語，看著在自己掉落在地的佩劍上。劍脊上那道裂痕，更像一道裂在他心口上的傷痕。
敗了，又?jǐn)×恕?/p>
而且，敗得如此徹底。
他能感覺到，方才并非岳不群全力！
這個認知，比肉體的疼痛更讓他萬念俱灰。
他，劍宗大師兄！
八歲握劍，二十六歲便邁入一流之境！
從小，他就是師父和各位師叔眼中的希望之光，是奪回華山掌門重任的天選之人！
他亦不負眾望，敗盡氣宗同輩，鋒芒所指，氣宗弟子無不退避三舍。
未曾想，今日會敗在昔年一個無名小卒身上！
難道...我劍宗的路，真的走錯了？
那我算什么？?。。?/p>
數(shù)十年的苦修，數(shù)十年的執(zhí)著，到頭來，竟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
他踉蹌著站起身，撿起他的佩劍。熟悉的劍柄觸手，卻再也激不起他一絲戰(zhàn)意。
他抬起頭，望向天空。今日的太陽，為何如此刺眼？刺得他雙目酸澀，幾乎要流下淚來。
“岳掌門……”封不平的聲音嘶啞干澀，“此次上山，與成、叢二位師弟無關(guān)，乃我封某人一人獨斷專行！”
話音未落，他眼中陡然閃過一絲決絕！
“唰——！”
長劍出鞘！
“封師兄！不要——！”成不憂和叢不棄駭然失色，拼命撲上前去想要阻攔！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他們的動作更快！
岳不群暴射而出！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他已出現(xiàn)在封不平身側(cè)！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那抹向咽喉的劍刃！
“嗤——”
劍刃瞬間割破了岳不群的手掌！
殷紅的鮮血順著劍鋒和指縫，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
岳不群眉頭都未曾皺一下，目光死死盯著封不平那充滿死志的眼睛：“封師兄！華山的血，已經(jīng)流得夠多了！”
“玉女峰上倒下的，難道僅僅是劍宗氣宗的師兄師叔嗎？”
“那更是我華山數(shù)百年積累的元氣！是我華山屹立江湖的門楣！”
他猛地用力，將劍從封不平手中硬生生奪下，擲于遠處！
“封師兄，你睜開眼好好看看！”
“看看現(xiàn)在的華山！除了眼前這幾人，除了這空蕩蕩的山門殿宇，還有幾個是真正的華山門徒？！還有幾分昔日的鼎盛氣象？！”
“岳不群！你少在這里上綱上線！”成不憂指著岳不群怒吼，“你無非是想吞并我們劍宗，壯大你氣宗的勢力！當(dāng)我們是三歲小孩嗎？！”
“吞并？”岳不群猛地轉(zhuǎn)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笑意，“成師兄！我若真有意如此，方才最后一劍，用的就不是力劈華山！”
冰冷的現(xiàn)實，如冰水澆頭，讓成不憂的憤怒戛然而止，叢不棄扶著封不平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我從開始說的，便是重歸華山山門！”
岳不群抬手指向頭頂刻著劍氣沖霄四個字的牌匾，“有人曾跟我提議，將這劍氣沖霄換成正氣堂！我直接將他趕下了山！
華山從來就是那個華山！變得不是華山，是你們！是人心 ！
張口劍宗，閉口劍宗，你們還是華山弟子嗎？”
“從今日起！”岳不群的聲音陡然拔高，“華山劍氣之分，就此斷絕！”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三人臉上復(fù)雜的神情，還得再添把火：“我，岳不群！以華山掌門之名，凡重歸華山山門者，無論昔日劍宗氣宗，皆為我華山同門手足！再無門戶之見！
藏經(jīng)閣內(nèi)，凡我華山傳承武學(xué)，只要心性，功績足夠，皆可修習(xí)。
我所求，惟愿華山重現(xiàn)武林之巔！”
這番話，在封不平三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紫霞神功也在其中嗎？”封不平抬頭，面色潮紅的盯著岳不群，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
身為武林中人，誰會對神功寶典沒有渴望呢！
“不錯！”岳不群迎著眾人熾熱的目光點點頭:“我華山武學(xué)，博大精深，本就不該以劍氣強行割裂！兩者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融會貫通，定能重現(xiàn)我華山劍鋒！”
他目光轉(zhuǎn)向封不平，聲音中帶著一絲誘惑：“例如封師兄你，單論劍法之精妙，岳某自愧不如！若習(xí)得高深內(nèi)功心法，補足根基短板，必能更進一步，躋身頂尖高手之列！”
這個餅，畫得太大，太誘人了！
大到超出了封不平三人所有的預(yù)想！
他們設(shè)想過岳不群會趕盡殺絕，設(shè)想過他會假意安撫，設(shè)想過他會威逼利誘……卻唯獨沒有設(shè)想過，岳不群會愿意將紫霞神功作為招攬他們的籌碼！
成不憂張著嘴，想開口但又不知道說什么，只是手中的劍不知不覺間垂了下去！
“噗通！”
一聲沉悶的響聲打破了沉靜。
不是封不平，也不是成不憂。
而是一直沉默的叢不棄，他松開攙扶封不平的手，雙膝一彎，重重跪在滿是碎石的石板上！
“弟子叢不棄，今日重歸華山門墻！只求掌門莫負今日之言，讓華山重現(xiàn)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