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wèi)國在廠里表現(xiàn)突出，得了個“先進(jìn)工作者”獎狀，紅彤彤的，鑲著金邊，掛在墻上，格外顯眼。蔡金花看著獎狀，心里比吃了蜜還甜，特意炒了兩個菜，給李衛(wèi)國慶功。
沒想到，這獎狀卻引來了閑話。王淑琴串門的時候，看到墻上的獎狀，撇著嘴說：“喲，衛(wèi)國得了獎狀啊？可真能耐。不過我聽說，這先進(jìn)工作者都是靠送禮得來的，不知道衛(wèi)國送了啥好東西?！?/p>
蔡金花正在給孩子喂飯，聞言手一頓，勺子差點(diǎn)掉地上：“王淑琴你這話啥意思？衛(wèi)國得獎狀是靠他自己干出來的，跟送禮有啥關(guān)系？”
“我就是隨口一說?！蓖跏缜俸俸僖恍?，“現(xiàn)在這社會，不送禮能得獎狀？我可不信。”
“你不信拉倒！”蔡金花沒好氣地說，“別把你那套歪理邪說用到別人身上！”
王淑琴碰了個釘子，也不惱，又說：“聽說得先進(jìn)工作者有獎金？不少吧？金花你可得把錢看好了，別讓衛(wèi)國拿著錢瞎花?！?/p>
“我們家的錢咋花，不用你操心！”蔡金花下了逐客令，“我要給孩子喂飯了，你走吧?！?/p>
王淑琴討了個沒趣，撇撇嘴走了。可她的話卻像根刺，扎在蔡金花心里。她知道王淑琴嘴碎，這話肯定會在院里傳開。
果然，沒過多久，劉寡婦就來串門，神神秘秘地問：“金花，我聽淑琴說，衛(wèi)國得獎狀是送禮得來的？真的假的？”
“當(dāng)然是假的！”蔡金花氣不打一處來，“淑琴那嘴，你也信？衛(wèi)國在廠里天天加班，活干得最好，得獎狀是應(yīng)該的！”
“我就說嘛，衛(wèi)國不是那號人?！眲⒐褘D松了口氣，“不過淑琴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說她娘家侄子就在機(jī)床廠，親眼看見衛(wèi)國給廠長送了只老母雞?！?/p>
“簡直是胡說八道！”蔡金花氣得發(fā)抖，“衛(wèi)國連廠長家在哪兒都不知道，咋給人家送老母雞？”
“就是就是?！眲⒐褘D附和著，“淑琴就是嫉妒你家衛(wèi)國能干。不管她，咱們過咱們的日子?！?/p>
可劉寡婦的話并沒有讓蔡金花安心。她知道，謠言這東西，傳著傳著就變了味。要是真有人信了王淑琴的話，那李衛(wèi)國的名聲可就毀了。
晚上，李衛(wèi)國回來，蔡金花把這事跟他說了。李衛(wèi)國聽完，氣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王淑琴太過分了！我非得去找她說道說道！”
“別去！”蔡金花拉住他，“你去找她，不就等于承認(rèn)她的話了？再說，跟她吵一架，院里的人還不知道咋議論呢?！?/p>
“那咋辦？就這么讓她造謠？”李衛(wèi)國憋屈得慌。
“當(dāng)然不能?！辈探鸹ㄏ肓讼耄懊魈炷惆褟S長請到家里來坐坐，讓他跟院里的人說說，你這獎狀是咋得來的。我看她還咋造謠！”
李衛(wèi)國眼睛一亮：“這主意好！就這么辦！”
第二天，李衛(wèi)國真的去請了廠長。廠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挺隨和，聽說了這事，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
廠長來的時候，院里的人都圍了過來。王淑琴也在，看到廠長，臉一下子白了。
廠長清了清嗓子，大聲說：“各位街坊鄰居，我是機(jī)床廠的廠長。李衛(wèi)國同志得這個先進(jìn)工作者獎狀，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得來的。他在廠里，技術(shù)好，肯吃苦，上個月為了趕任務(wù)，連續(xù)加班一個星期，眼睛都熬紅了。這樣的好同志，得獎狀當(dāng)之無愧！誰要是再造謠，就是對我們廠里先進(jìn)工作者的污蔑！”
廠長的話像一顆定心丸，讓院里的人都明白了真相。大家看著李衛(wèi)國的眼神，充滿了敬佩。王淑琴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廠長走后，張大爺指著王淑琴說：“淑琴，你聽聽！人家衛(wèi)國是靠本事得的獎狀！你以后要是再敢瞎造謠，就別怪我不客氣！”
王淑琴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蔡金花看著她，心里的氣終于消了。她知道，清者自清，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別人說閑話。
李衛(wèi)國看著墻上的獎狀，心里熱乎乎的。他知道，這獎狀不僅是對他的肯定，也是對他和蔡金花的鼓勵。以后，他要更加努力，讓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讓那些閑言碎語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大雜院里的日子，還在繼續(xù)。有爭吵，有矛盾，但更多的是鄰里之間的互相扶持和溫暖。就像院門口的老槐樹，經(jīng)歷了風(fēng)吹雨打，卻依然枝繁葉茂，守護(hù)著院里的每一個人，見證著他們的喜怒哀樂，也見證著他們在平凡的日子里，努力生活的模樣。
第六章 獎狀背后的閑言碎語（續(xù)）
而蔡金花和李衛(wèi)國，就像這槐樹下的泥土，扎實(shí)地守著自己的根，任風(fēng)吹雨打，也牢牢地護(hù)著家里的煙火。
廠長走后，王淑琴灰溜溜地回了屋，好幾天沒敢在院里露面。蔡金花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卻也沒真的揪著不放。她知道王淑琴那點(diǎn)心思——不過是自家日子過得緊，見不得別人好罷了。
這天傍晚，蔡金花正在縫紉機(jī)上給張大爺?shù)膶O子做小棉褲，王淑琴端著個碗，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金花，忙著呢？”王淑琴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我蒸了點(diǎn)玉米面窩頭，給你送兩個嘗嘗?！?/p>
蔡金花抬眼看了看，碗里的窩頭黃澄澄的，還冒著熱氣。她停下手里的活：“進(jìn)來吧?！?/p>
王淑琴把碗放在桌上，搓著手，臉漲得通紅：“金花，前兒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瞎編排衛(wèi)國，我給你賠不是?！?/p>
“你也別跟我賠不是?！辈探鸹ɡ^續(xù)踩著縫紉機(jī)，“衛(wèi)國那人實(shí)誠，你說他送禮得獎狀，比罵他還難受。以后說話過過腦子，別張嘴就來。”
“哎，哎！”王淑琴連連點(diǎn)頭，“我記住了，再也不亂說了。其實(shí)我就是……就是瞅著你家日子過得好，心里有點(diǎn)酸。你說我家那口子，身體不好，掙不了幾個錢，我這心里急啊……”
蔡金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知道王淑琴的難處。她男人在紡織廠上班，前年生了場大病，落下病根，干不了重活，工資打了折，家里還有個上學(xué)的兒子，日子確實(shí)緊巴。
“誰的日子都不容易?！辈探鸹▏@了口氣，“但難歸難，不能把心思用到歪處。你要是真有難處，跟院里人說一聲，大家能幫的肯定幫?！?/p>
王淑琴的眼圈紅了：“我知道……以前是我糊涂。”她從口袋里掏出個布包，“這是我攢的幾個雞蛋，給你家孩子補(bǔ)補(bǔ)身子?！?/p>
蔡金花推了回去：“雞蛋你留著給你家那口子補(bǔ)身體吧。我這兒不缺?！彼噶酥缚p紉機(jī)上的棉褲，“對了，你家兒子是不是也該添?xiàng)l棉褲了？我這兒還有點(diǎn)剩布，給你家兒子做一條，不用錢?！?/p>
王淑琴愣住了，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金花……你不怪我？”
“怪你有啥用？”蔡金花笑了笑，“日子還得過，鄰里還得處?！?/p>
王淑琴抹著眼淚，千恩萬謝地走了。蔡金花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有點(diǎn)感慨。這大雜院就像個小江湖，誰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也誰都有自己的小算計(jì)，但真到了節(jié)骨眼上，這點(diǎn)鄰里情分，終究還是熱乎的。
晚上李衛(wèi)國回來，蔡金花把這事跟他說了。李衛(wèi)國笑著說：“我媳婦就是心善?！?/p>
“也不是心善?！辈探鸹ńo他端來一碗熱湯，“你想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總鬧別扭，日子過得也堵得慌。她也不是壞人，就是嘴碎了點(diǎn)，窮怕了?！?/p>
李衛(wèi)國喝了口湯，點(diǎn)點(diǎn)頭：“你說得對。對了，廠里下個月要漲工資，我能漲五塊呢?！?/p>
“真的？”蔡金花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咱就能給孩子買本新字典了?！?/p>
“不止呢?！崩钚l(wèi)國放下碗，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紙包，“我給你買了瓶雪花膏，友誼牌的，你試試?！?/p>
蔡金花打開紙包，看著那白瓷瓶，心里甜絲絲的。她嗔怪道：“又亂花錢。”
“給我媳婦買，不算亂花?！崩钚l(wèi)國把雪花膏往她手里塞，“你天天縫衣裳，手都糙了，好好擦擦。”
蔡金花看著他眼里的笑意，拿起雪花膏，往手上擠了點(diǎn)，輕輕抹開。淡淡的香味彌漫開來，像春天槐花開時的味道。她知道，日子就像這雪花膏，雖然簡單，卻也能抹出點(diǎn)甜滋味。
開春的時候，胡同口開了個代銷點(diǎn)，賣些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還有孩子們愛吃的糖塊。按理說，這是好事，方便了街坊鄰居，可沒成想，卻給大雜院惹了新麻煩。
代銷點(diǎn)的售貨員是居委會王主任的侄女，叫小麗，二十出頭，打扮得挺時髦，就是性子傲，說話噎人。院里的人去買東西，沒少受她的氣。
這天，王淑琴去代銷點(diǎn)買醬油，小麗正趴在柜臺上織毛衣，頭也不抬地問：“買啥？”
“打兩斤醬油?！蓖跏缜侔哑孔舆f過去。
小麗慢悠悠地放下毛衣，拿起醬油桶，往瓶里倒。倒到一斤半的時候，她手一抖，醬油灑了一地。
“你咋回事？”王淑琴急了，“我等著回家做飯呢！”
“急啥？”小麗白了她一眼，“灑了就灑了，再倒點(diǎn)不就行了？”她又往瓶里倒了點(diǎn)，秤都沒秤，就把瓶子塞給王淑琴，“兩斤，給錢。”
王淑琴掂了掂瓶子，明顯不夠秤：“你這不夠兩斤啊！”
“咋不夠？”小麗把臉一沉，“我說是兩斤就是兩斤！你買不買？不買拉倒！”
“你這啥態(tài)度？”王淑琴也來了氣，“我要找你姑評理去！”
“找我姑也沒用！”小麗梗著脖子，“我姑是主任，你能咋地？”
兩人吵了起來，引來了不少人圍觀。蔡金花正好路過，看到這陣仗，趕緊上前勸：“淑琴姐，咋了這是？”
王淑琴把事情跟她說了。蔡金花皺著眉，對小麗說：“小麗，做生意得講誠信，不夠秤可不行。再說，顧客是來買東西的，不是來受氣的?！?/p>
“你誰??？輪到你說話了？”小麗瞥了蔡金花一眼，“我看你就是來幫她找茬的！”
“我不是找茬?！辈探鸹椭宰诱f，“我是覺得，你這樣做生意，以后誰還來買東西？”
“不用你管！”小麗把柜臺上的東西一摔，“我家的代銷點(diǎn)，我愛咋賣就咋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