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色如墨，寒風(fēng)刺骨。
楚摯蕭獨(dú)坐庭院，手中攥著一枚褪色的銅錢。
那是老李臨終前塞給他的，說是留給未出世的兒子。
可老李的兒子，連父親最后一面都未能見到。
突然，遠(yuǎn)處傳來一陣嘈雜。
“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楚摯蕭猛地抬頭，只見祠堂方向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夜空。
他瞳孔驟縮，手中銅錢“當(dāng)啷”落地。
“救火！快救火！”
他嘶吼著沖向祠堂，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
可府中下人卻像沒聽見一般，三三兩兩站在遠(yuǎn)處指指點(diǎn)點(diǎn)，竟無一人動彈。
“你們聾了嗎？”
楚摯蕭一把揪住一個(gè)小廝的衣領(lǐng)，目眥欲裂：
“那是將士英靈安息之地！”
小廝瑟縮著脖子：
“侯、侯爺......夫人有令，今夜任何事不得驚擾她和秦公子......”
楚摯蕭如遭雷擊。
他松開小廝，轉(zhuǎn)身沖向水井，自己打水。
可一桶水潑在熊熊烈火上，如同杯水車薪。
火舌吞吐，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老李！小趙！”
他喊著一個(gè)個(gè)名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我對不住你們......”
就在他準(zhǔn)備沖進(jìn)火場時(shí)，一道慵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楚君侯這是作甚？”
秦俞披著外袍，慢悠悠地踱步而來，臉上還帶著饜足的紅暈。
“是你！”
楚摯蕭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摜在地上：
“你干的？”
秦俞被掐得面色發(fā)青，卻仍擠出一絲笑：
“不小、小心走了水......幸好沒燒死人......君侯......原諒則個(gè)......”
“我殺了你！”
楚摯蕭拔出腰間佩劍，寒光一閃，直取秦俞咽喉。
劍鋒割破皮膚的瞬間，一道倩影飛奔而來。
“住手！”
禮書悅衣衫不整地沖過來，死死抱住楚摯蕭持劍的手臂。
她發(fā)髻散亂，脖頸上還帶著曖昧的紅痕。
“滾開！”
楚摯蕭手臂青筋暴起，劍尖不住顫抖。
禮書悅揚(yáng)手就是一耳光：
“楚摯蕭！你瘋了嗎？”
這一巴掌打得楚摯蕭偏過頭去，嘴角滲出血絲。
他緩緩轉(zhuǎn)回來，眼中猩紅一片：
“祠堂里......有三百二十七位將士的牌位......他們曾救了我們的命！”
“不就是些木牌子嗎？”
禮書悅不耐煩地皺眉：
“值得你大動干戈？”
楚摯蕭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那些牌位后面......”
他聲音發(fā)抖：
“有小趙給未婚妻繡的嫁衣......有老李給兒子打的長命鎖......”
禮書悅一怔，隨即冷笑：
“人都死了，留著這些有什么用？”
火勢漸弱，最后一根橫梁轟然倒塌，濺起無數(shù)火星。
楚摯蕭望著那片灰燼，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是啊......有什么用......”
他松開劍，踉蹌著走向廢墟。
熾熱的余溫灼傷了他的手掌，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瘋狂地扒開焦木殘瓦。
“侯爺！使不得??！”
終于有老兵聞訊趕來，哭著拉住他。
楚摯蕭甩開他們，繼續(xù)挖掘。
當(dāng)他的手指觸到一塊尚未燒盡的牌位時(shí)，突然渾身一震。
那是老李的牌位，只剩半截，“忠勇”二字依稀可辨。
他緊緊抱住那塊焦木，額頭抵在上面，肩膀劇烈顫抖，卻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
禮書悅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莫名一顫。
她上前兩步：
“摯蕭......”
“別碰我！”
楚摯蕭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
“你不配叫他們的名字！”
禮書悅被他的眼神嚇退，秦俞趁機(jī)摟住她的腰：
“夫人，我們回去吧，這里晦氣......”
禮書悅冷聲道：
“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
看著禮書悅挽著秦俞離開的背影，楚摯蕭緩緩站起身，手中握著那塊焦木。
被燙的滋滋作響，卻始終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