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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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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指山的輪廓在沉沉的夜色中如同蟄伏的巨獸,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蘇晚抱著懷中的黎錦包裹,在通往黎寨的盤山公路上疾行。汗水早已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又被夜風(fēng)吹得冰涼,緊貼在皮膚上,激起一陣陣戰(zhàn)栗。肺葉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刺痛。腳上的舊布鞋沾滿了泥濘,腳底的水泡早已磨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她不敢停下。身后城市的燈火早已被層疊的山影吞沒,只有無邊的黑暗和死寂包裹著她。鴨舌帽男人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追蹤,ICU里阿婆微弱的生命曲線,周正明那雙冰冷的算計眼睛,還有懷中這截承載著古老密碼的牛角……像無數(shù)條鞭子,抽打著她疲憊不堪的身體,逼迫她向前,再向前。

時間在寂靜的行走中被無限拉長。山路蜿蜒向上,坡度越來越陡,兩側(cè)的林木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如同沉默的巨人。不知走了多久,當(dāng)她感覺體力即將耗盡,幾乎要癱軟在地時,一道微弱的光線刺破了前方的黑暗。

黎寨的輪廓,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下方。

沒有萬家燈火,只有零星幾點昏黃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如同風(fēng)中殘燭。寨子沉睡在巨大的山坳里,寂靜得有些詭異。往日熟悉的狗吠蟲鳴,此刻都消失了,只有山風(fēng)掠過林梢發(fā)出的低沉嗚咽。

蘇晚的心沉了下去。這種死寂,不正常。是周正明的人已經(jīng)滲透進來了?還是寨子里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她沒有進寨,而是選擇了一條幾乎被荒草淹沒的、通往寨子后山的小徑。這條小徑極其陡峭隱蔽,是她小時候偷溜去后山玩耍的秘密通道。她必須避開寨子,直接去火神洞!阿婆昏迷前最后傳遞的信息,黎兆林教授的解讀,都指向那里!

鉆入密林的瞬間,一股濃重的、混合著腐爛枝葉和泥土腥氣的濕冷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高大的熱帶林木遮天蔽日,將本就黯淡的星光徹底隔絕。絕對的黑暗瞬間吞噬了她。腳下是厚厚的腐殖層,濕滑松軟,每一步都深陷其中,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噗嗤”聲。藤蔓如同冰冷的蛇,纏繞著腳踝,尖銳的灌木枝條抽打在裸露的皮膚上,火辣辣地疼。

蘇晚摸索著,憑借著兒時殘存的記憶和方向感,艱難地在密林中穿行。她緊緊抱著懷中的包裹,如同抱著最后的希望。牛角那冰涼的觸感透過黎錦布料傳來,是她此刻唯一的支撐。

突然,一陣沉悶的雷聲從遙遠的天際滾來,如同巨獸的低吼。緊接著,豆大的雨點毫無征兆地砸落下來,噼里啪啦地打在樹葉上,瞬間就變成了瓢潑大雨!冰冷的雨水像瀑布一樣澆灌下來,瞬間將她徹底淋透。本就濕滑的山路變得如同泥潭,每一步都充滿了滑倒的危險。

“該死!”蘇晚低咒一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暴雨和黑暗讓本就艱難的行程變得更加兇險。她只能更加小心地摸索著前進,速度慢得像蝸牛。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眼睛,模糊了視線。

就在這時,她腳下猛地一滑!

“??!”一聲短促的驚呼被淹沒在雨聲中。她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撲倒!懷中的包裹脫手飛出!

蘇晚在泥濘中翻滾了兩圈才勉強停下,渾身上下沾滿了泥漿,手肘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劇痛。她顧不得疼痛,驚恐地在黑暗中摸索:“牛角!我的牛角!”

幸運的是,包裹并沒有滾遠,落在幾步外一堆厚厚的蕨類植物上。她連滾爬爬地撲過去,緊緊將包裹抱回懷里,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包裹上的泥漿,深藍色的黎錦在黑暗中顯得更加幽深。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暴雨和黑暗隨時可能讓她迷失方向,甚至失足墜崖!必須找個地方避雨,同時研究牛角上的刻紋!黎教授說過,“火路標(biāo)”需要在光線下觀察!

她強撐著站起來,環(huán)顧四周。在閃電短暫撕裂夜空的瞬間,她瞥見左前方不遠處的山崖壁上,似乎有一個向內(nèi)凹陷的黑影!

山洞?!

蘇晚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她立刻朝著那個方向艱難地挪動??拷瞬虐l(fā)現(xiàn),那并非真正的山洞,而是一塊巨大巖石向內(nèi)傾斜形成的、勉強能容納兩三人避雨的淺巖棚。巖棚上方有水流如注,像一道水簾,但棚下靠近巖壁的地方還算干燥。

她幾乎是爬著鉆了進去,癱軟在冰冷的巖石上,大口喘著粗氣。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身體的劇痛一起襲來。她靠在巖壁上,冰冷的石頭硌著后背的傷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外面暴雨如注,水簾在巖棚口形成一道模糊的屏障,隔絕了部分風(fēng)雨聲。巖棚內(nèi)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蘇晚摸索著打開黎錦包裹,那截深褐色的牛角刻紋入手冰涼沉重。

她拿出那片同樣濕透的深藍色黎錦碎片,將它與牛角一起緊緊攥在手里。繩圈(山崖)、斜線(1)、交叉(轉(zhuǎn)折)……黎錦的符號在腦海中盤旋。現(xiàn)在,需要光!需要看清牛角漩渦點那個隱藏的“火路標(biāo)”!

她掏出電量剛剛恢復(fù)一點的手機,打開了手電筒功能。一道微弱的光柱刺破了巖棚的黑暗。

蘇晚屏住呼吸,將手電光聚焦在牛角刻紋中心那個深邃的漩渦點上。她的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漩渦的邊緣,感受著那粗糲的刻痕。她努力回憶著閃電下驚鴻一瞥的景象——那個被汗珠砸中的微小凸點!

指尖在冰涼光滑的牛角表面細細摸索,如同盲人閱讀盲文。漩渦點周圍的刻痕深邃而復(fù)雜,是主紋樣“燭龍銜火”的一部分。她需要找到那個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凸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的暴雨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蘇晚的指尖因為專注和寒冷而變得僵硬麻木。就在她幾乎要絕望時——

指尖傳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同于周圍刻痕的觸感!一個小小的、如同針尖般的凸點!

找到了!

蘇晚的心臟驟然狂跳!她立刻將手電光死死聚焦在那個微小的凸點上!強光下,牛角的紋理清晰可見。她湊得極近,眼睛幾乎要貼在牛角上。

然而,什么都沒有出現(xiàn)。沒有放射狀的刻痕,沒有幾何圖案。只有牛角本身油潤的質(zhì)感和主刻紋深邃的陰影。

為什么?上次是汗珠浸潤加上閃電強光才顯現(xiàn)的!難道需要特定的條件?

汗水?蘇晚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手掌和牛角。暴雨早就將它們都打濕了!光線?手機電筒的光雖然微弱,但足夠聚焦!難道…是角度?

她嘗試著微微調(diào)整牛角的角度,讓光線以不同的方向照射在那個微小的凸點上。光線在漩渦點復(fù)雜的刻痕間跳躍、反射……

突然!

當(dāng)光線以一個極其傾斜的角度掠過那個微小凸點時,幾道極其淺淡、近乎透明的、極其細微的劃痕,極其短暫地反射了一下微弱的光!

出現(xiàn)了!雖然極其微弱,遠不如閃電下清晰,但蘇晚的瞳孔瞬間收縮!她死死穩(wěn)住牛角和手機,調(diào)整角度,努力捕捉!

中心點(漩渦點),向外輻射出四條長度不一、角度奇特的短線!其中一條短線的末端,有一個微小的、向下的轉(zhuǎn)折!整體結(jié)構(gòu)不對稱,帶著一種原始而精準(zhǔn)的怪異感!

就是它!“火路標(biāo)”!

蘇晚強忍著激動,用盡全部心神,將這個幾何圖案的每一個細節(jié)烙印在腦海中。四條線的長度比例、角度差異、轉(zhuǎn)折點的位置……同時,黎錦碎片的符號在腦中浮現(xiàn):繩圈(山崖/高處)、斜線(1)、交叉(轉(zhuǎn)折)。

火神洞就在后山崖壁的高處!這個“火路標(biāo)”指向的是火神洞附近的某個具體位置!“交叉”代表轉(zhuǎn)折或交匯處!

她猛地抬起頭,目光穿透巖棚口的水簾,投向暴雨肆虐、漆黑一片的后山崖壁方向?;鹕穸吹拇笾路轿凰浀茫驮谶@片崖壁的某個高度。但具體在哪里?這個幾何圖案如何對應(yīng)到現(xiàn)實地形?

她需要參照物!需要找到與圖案中四條線比例和角度相對應(yīng)的自然地貌特征!在絕對的黑暗和暴雨中,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wù)!除非……

就在這時,一道前所未有的、慘白刺目的巨大閃電,如同天神揮動的巨斧,猛地撕裂了厚重的天幕!

“喀嚓——!??!”

緊隨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頭頂炸開,震得整個山體都在顫抖!巖棚頂部的碎石簌簌落下!

就在這電光石火、天地失色的瞬間,借著這天地間最強烈的光源,蘇晚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猛地投向崖壁的某個方向!

閃電的光芒如同探照燈,短暫卻無比清晰地照亮了那片陡峭嶙峋的崖壁!藤蔓、突出的怪石、巖層的褶皺……在強光下形成一幅清晰的、明暗對比強烈的自然圖景!

而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

她看到了!

在距離火神洞主洞口下方大約十幾米處,一片相對平緩、布滿風(fēng)化裂紋的褐色巖壁上,幾道天然形成的、深淺不一的巖石裂隙和凸起的巖脊,其走向、長度比例和相對角度,與她腦海中剛剛烙印下的那個牛角“火路標(biāo)”幾何圖案,驚人地吻合!

尤其是其中一道較短的巖脊末端,恰好有一個因風(fēng)化而形成的、向下凹陷的小豁口,完美對應(yīng)了圖案中那條帶轉(zhuǎn)折的短線末端!

那個交匯點!就是“交叉”符號所指的轉(zhuǎn)折點!

閃電的光芒轉(zhuǎn)瞬即逝,天地重歸黑暗與雷雨的咆哮。但蘇晚的心臟,卻像被那道閃電擊中,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找到了!真的存在!那個位置!

阿婆的黎錦符號和牛角的“火路標(biāo)”,共同指向了火神洞下方那片不起眼的巖壁!那里,一定藏著東西!藏著能證明一切的“根”和“魂”!

巨大的激動和強烈的使命感瞬間壓倒了身體的疲憊和傷痛。蘇晚猛地站起身,將牛角和黎錦碎片小心地重新包裹好,塞進懷里最貼身的口袋。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混合著雨水的腥氣灌入肺腑。

目標(biāo)就在前方!就在那片風(fēng)雨飄搖的崖壁之上!

她毅然沖出巖棚,重新?lián)淙脘佁焐w地的暴雨之中。冰冷的雨水瞬間將她吞沒,山路泥濘濕滑如同地獄。但她不再猶豫,不再恐懼,眼中只有剛才閃電下驚鴻一瞥的那個位置!她手腳并用,如同攀巖一般,在陡峭濕滑的山坡上,朝著記憶中的方向,奮力向上爬去!

雨水模糊了視線,荊棘劃破了手臂,巖石冰冷刺骨。每一次攀爬都異常艱難,隨時有滑墜的危險。但她心中燃燒著一團火,一團名為復(fù)仇和救贖的火焰,支撐著她不斷向上。

終于,她氣喘吁吁地爬到了那片相對平緩的褐色巖壁下方。這里距離崖頂?shù)幕鹕穸催€有一段垂直的高度,位置非常隱蔽。巖壁在黑暗中沉默著,只有雨水沖刷著上面的苔蘚和塵土。

蘇晚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打開手機電筒,微弱的光柱掃過巖壁。風(fēng)化形成的天然紋路縱橫交錯,與記憶中閃電下的景象進行著艱難的重疊比對。她努力回憶著那個幾何圖案:中心點對應(yīng)哪塊巖石?四條線對應(yīng)哪些裂隙?轉(zhuǎn)折點在哪里?

她的指尖在冰冷粗糙的巖壁上細細摸索,如同盲人。雨水順著巖壁流下,沖刷著她的手指。她需要找到那個交匯點!那個“交叉”符號所指的位置!

突然,她的指尖在一道較深的橫向裂隙與一條向下延伸的垂直巖脊交匯處,觸碰到了一塊微微松動的巖石!這塊巖石只有拳頭大小,嵌在交匯點的縫隙里,周圍布滿苔蘚,看起來與周圍的巖壁渾然一體。

但蘇晚的指尖能感覺到,它周圍的縫隙似乎比天然風(fēng)化的痕跡要規(guī)整一些!她用力摳住巖石邊緣,試探著向外一扳——

“咔噠!”

一聲輕微的、幾乎被雨聲淹沒的機括聲響!

那塊松動的巖石,竟然被她整個扳了出來!露出了后面一個黑黢黢的、僅容一只手探入的孔洞!

蘇晚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她顫抖著將手電光對準(zhǔn)洞口。

洞口內(nèi)壁異常光滑,顯然經(jīng)過人工打磨!而在洞底,靜靜地躺著一件被油布嚴密包裹著的、細長的柱狀物體!

找到了!

蘇晚的手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她小心翼翼地將手探入洞中,指尖觸碰到冰涼光滑的油布。她屏住呼吸,慢慢地將那件物品抽了出來。

油布包裹入手沉甸甸的,帶著一種歲月沉淀的冰涼感。她迫不及待地,一層層解開外面纏繞的、已經(jīng)有些腐朽的油布繩結(jié)。

當(dāng)最后一層油布被掀開時,手機微弱的光線下,露出來的東西,讓蘇晚瞬間倒吸一口冷氣,瞳孔驟然放大!

不是她預(yù)想中的古老圖譜或者文書。

那赫然是——

一截更加古舊、顏色近乎黝黑、表面刻滿了比聽證會牛角上更加繁復(fù)、更加深邃、帶著難以言喻的原始力量和神秘氣息的……巨大獸角刻紋!

這截獸角比聽證會的那截更長、更粗壯,弧度也更大,像是某種遠古巨獸的犄角!上面的刻痕深如溝壑,線條更加粗獷奔放,充滿了原始的野性和力量感。核心的紋樣,依舊是“燭龍銜火”!但形態(tài)更加猙獰、更加抽象,火焰的形態(tài)仿佛在流動、在咆哮!在漩渦點的位置,同樣有一個深邃的點,周圍隱約可見更加古老的放射狀刻痕輪廓!

這才是真正的、源頭的“燭龍銜火紋”載體!是比寨老刻的牛角更加古老、更加核心的圖騰圣物!

蘇晚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她顫抖著手,輕輕撫摸著這截遠古獸角上冰冷而粗糲的刻痕。指尖傳來的觸感,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的滄桑和磅礴的力量感,讓她靈魂都在震顫。

就在這時!

“啪啪啪!”

幾聲突兀的、帶著嘲弄意味的擊掌聲,突然從她身后不遠處、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后響起!

一個陰冷的聲音穿透雨幕,清晰地傳來:

“精彩!真是精彩!蘇小姐,這趟夜路沒白跑啊!周總監(jiān)果然沒猜錯,你手里,還真藏著好東西!”

蘇晚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她猛地轉(zhuǎn)身,將獸角緊緊護在懷中,手機電筒光柱如同利劍般刺向聲音來源!

灌木叢的陰影里,緩緩走出一個人影。

不是鴨舌帽男人。

慘白的光線下,映出一張?zhí)K晚意想不到,卻又在瞬間讓她心沉入冰窟的臉!

竟然是——

聽證會上那個一直沉默、看似老實巴交的黎寨村民代表,*黎有田!

此刻的他,臉上再也沒有了聽證會上的木訥和畏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貪婪、兇狠和得意洋洋的獰笑!他手里,赫然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黎族獵人常用的砍山刀!

“有田叔?!你…你怎么會在這里?”蘇晚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嘶啞變調(diào)。

黎有田一步步逼近,雨水順著他臉上猙獰的紋路流下,砍山刀的刀尖在黑暗中反射著手機微弱的光芒:“我怎么在這里?當(dāng)然是跟著你??!從醫(yī)院出來,到工商局,再到這后山…蘇晚,你這一路,可讓我好找??!”

他貪婪的目光死死盯著蘇晚懷中那截黝黑的遠古獸角,舔了舔嘴唇:“周總監(jiān)說了,你和你那死鬼老爹一樣,不識抬舉!放著大把的錢不要,非要守著這些破銅爛鐵!不過也好,要不是你這么‘孝順’,這么‘執(zhí)著’,我黎有田,哪有機會發(fā)這筆橫財?周總監(jiān)可是說了,把你找到的東西帶回去,后半輩子,我就能在城里吃香喝辣了!”

“你…你是周正明的人?!”蘇晚瞬間明白了一切!難怪聽證會上他作為村民代表卻一言不發(fā)!難怪他能這么快、這么精準(zhǔn)地找到自己!原來這個看似老實的寨民,早已被周正明收買,成了監(jiān)視寨子、追蹤她的眼線和打手!

“不然呢?”黎有田獰笑著,又逼近一步,砍山刀在空中虛劈了一下,帶起破風(fēng)聲,“你以為就憑你,能斗得過周總監(jiān)?乖乖把東西交出來!看在同寨的份上,我還能讓你少受點苦!”

“休想!”蘇晚護著獸角,一步步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巖壁,退無可退!絕望和憤怒如同巖漿般在胸腔里沸騰!她萬萬沒想到,最大的背叛和威脅,竟然來自寨子內(nèi)部!來自這個她曾經(jīng)叫過“叔”的人!

“敬酒不吃吃罰酒!”黎有田眼中兇光畢露,不再廢話,舉起砍山刀,朝著蘇晚護著獸角的胳膊狠狠劈來!

刀鋒撕裂雨幕,帶著致命的寒光!

蘇晚瞳孔驟縮!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她猛地向旁邊一撲!

“嗤啦!”

鋒利的刀鋒擦著她的手臂劃過,衣料被割開一道長長的口子,溫?zé)岬囊后w瞬間涌出!劇痛讓她悶哼一聲,重重摔倒在泥濘中!懷中的獸角和手機都脫手飛出,滾落在幾步之外!

“我的東西!”黎有田看也不看受傷的蘇晚,貪婪的目光立刻鎖定了滾落在草叢里的黝黑獸角,迫不及待地撲了過去!

蘇晚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手臂的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粗栌刑飺湎颢F角的背影,無邊的絕望和悲憤淹沒了她。難道…難道她和阿婆拼盡一切找到的“根”,就要這樣落入仇人之手?

就在黎有田的手即將觸碰到那截遠古獸角的瞬間——

“嗖——!”

一道極其輕微的破空之聲,撕裂了狂暴的雨幕!

“噗!”

一聲悶響!

黎有田前撲的動作猛地僵??!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右肩——一根尾部綁著紅色羽毛、制作精良的黎族獵箭,如同毒蛇般,深深釘進了他的肩胛骨!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

“呃啊——!”黎有田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手中的砍山刀“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他痛苦地捂住肩膀,踉蹌著后退,驚恐地看向箭矢射來的方向——那片更深的、被暴雨籠罩的密林!

蘇晚也驚呆了!她掙扎著抬起頭,望向黑暗的叢林深處。

暴雨如注,林木在狂風(fēng)中瘋狂搖擺。黑暗中,只能隱約看到一個極其高大、如同山岳般沉默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一棵巨大的榕樹陰影下。那人影手中,似乎還握著一張古樸的獵弓的輪廓。

是誰?!

是敵?是友?!

黎有田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箭嚇破了膽,他捂著血流如注的肩膀,怨毒地看了一眼地上近在咫尺的獸角,又驚恐地望了一眼密林深處那個沉默的身影,終于不敢再停留,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嚎叫,連滾爬爬地轉(zhuǎn)身,朝著山下寨子的方向狼狽逃竄,很快消失在暴雨和黑暗之中。

巖壁下,只剩下蘇晚粗重的喘息聲、暴雨的咆哮聲,和密林深處那個沉默如山的身影。

蘇晚掙扎著爬起來,顧不上手臂的劇痛,踉蹌著撲過去,將那截冰冷的遠古獸角重新緊緊抱在懷里,仿佛抱住了失而復(fù)得的生命。她抬起頭,雨水模糊的視線死死盯著那片黑暗的叢林。

那個在暴雨中射出致命一箭、驚走黎有田的神秘人,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守護山林的沉默山神,沒有任何動作,也看不清面容。

他是誰?


更新時間:2025-08-19 20:1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