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余長生為父母安排好后事，過了頭七后，
他面色平靜，像個沒事人一樣上山砍柴，日常放牛，找藥材。
一如既往，似乎什么都沒有變。
村子里的人會對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會說傻子終究是傻子，父母走后也不知道難過。
余長生神色如常，也從不予理會。
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
就是，他依舊會每天在家里按時的做三碗飯，放三雙筷子。
他也會每天熬好藥材，靜靜的盯著盛好藥的碗發(fā)呆。
然后對著空無一人的桌子，平靜的吃著飯，
仿佛還和從前一樣，家里還有人在？
但當(dāng)有天夜里，余長生獨(dú)自一人看著空落落的房子，再也沒人呼喚他的名，感到那無邊無際撲面而來幾乎要將他淹沒窒息的孤獨(dú)時，他會沒由來的熱淚不止。
終究是，哪里不一樣了。
時間悠悠，一年后。
“長安......啊不對，長生哥......”
趙雪瑩俏皮的對他吐了吐舌頭，顯然還沒有適應(yīng)這名字的轉(zhuǎn)變。
趙雪瑩是來余長生家蹭飯，自從余長生父母走后，小丫頭沒少來蹭飯。
十年過去了，當(dāng)初的小女孩，已經(jīng)十一二歲，成長為了正值青春洋溢的少女。
年少時凄慘的經(jīng)歷似乎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么陰影傷痕，
她笑的很甜，仿若朝陽旭日，陽光燦爛，最撫人心。
“長生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趙雪瑩一邊心不在焉的扒拉著飯，醞釀著措辭，一邊低聲說道。
“嗯?！?/p>
余長生平靜的點(diǎn)頭，
伸手夾了一筷子蔬菜，自然而然的放在少女碗里。
這些日子，趙雪瑩時常心不在焉，他早就知道少女有了心事，
只是有些驚奇，往日藏不住心思的少女，卻到今日才發(fā)問。
“那個......長生哥......你是不是......不會變老啊......”
少女先是偷偷看著余長生的面龐，隨即只是片刻后就偏移了目光，
清秀可人的臉頰閃過一抹紅潤，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這個問題，憋在她心里很久了。
自她有記憶起，余長生仿佛就是這般模樣，如今她都長這么大了，余長生竟然還是這般模樣。
村子里這些年來，閑言碎語早就傳遍了，
關(guān)于余長生容顏的問題，一直是村民們酒足飯飽后的談資。
有人說，余長生是妖孽所化，這并非胡言亂語，而是言之鑿鑿，有證據(jù)可尋，
畢竟據(jù)目擊者稱，經(jīng)常能看到余長生身邊跟隨著一只白狐，他還經(jīng)常對著白狐自言自語。
而且，就沖著這不食人間煙火俊郎不凡的長相，哪個淳樸的村民長這樣？
于是，狐妖論在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里占據(jù)了主流。
“長生哥哥......你是......狐妖嗎？”
想起村子里的謠言，少女壯著膽子問道。
余長生到嘴的飯菜一下子不香了，他一下子沉默了。
他確實(shí)有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小白了。
“沒想到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沒錯，我是狐妖，像你這樣的小朋友，我一天要吃好幾個?！?/p>
余長生翻了個白眼，輕嘆一口氣，說道。
“?。磕情L生哥哥，你要吃我的時候，可不可以先跟我說，我想自己洗白白跳進(jìn)鍋里，就不勞煩長生哥哥動手了！”
沒想到往日聰明伶俐的少女，這回卻沒有聽懂余長生的言外之意，
而是可憐兮兮的祈求道。
余長生一時語塞，敲了一筷子趙雪瑩的頭，沒好氣的說道：“吃飯?！?/p>
“嗷嗚~好痛~”
趙雪瑩抱著頭，一聲慘兮兮的怪叫。
不過破舊的房子里原本沉悶的氛圍，卻是一下子歡快了不少。
“那長生哥哥......是因?yàn)?，靈溪姐......哦不，有仙人給過長生哥哥靈丹妙藥嗎？能駐顏的那種......”
趙雪瑩趴在桌子上，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關(guān)于余長生長生不老論的又一大假說，就是仙人贈丹論。
熱度和狐妖論可謂不相上下。
畢竟，這事也是有前科的，
誰都記得十年前村子里來了兩位仙人，收了余長生的未婚妻為徒，
甚至青牛村一度因?yàn)橄扇伺R世，而成為了旅游勝地，
青陽鎮(zhèn)不時有高官富胄來此一訪仙跡，不惜重金，渴求尋找仙緣。
帶動了旅游業(yè)的同時，還為此養(yǎng)活了不少江湖騙子。
而這十年來，誰知道余長生的那位未婚妻，有沒有偶爾回來過一兩次，
暗中賞賜給余長生一些靈丹妙藥，因此確保其青春常駐，容顏不老。
也因?yàn)殂屐`溪的原因，這些年來，余長生才很少有麻煩沾身，也沒有被抓去切片。
“這些年來，我并未見過她?！?/p>
余長生搖了搖頭，明顯不愿多提。
“這樣啊......”
趙雪瑩小聲嘀咕，眼睛微微彎起，似乎有些小雀躍。
不過，也因?yàn)檫@個話題，
原本熱鬧的氛圍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接下來，不管趙雪瑩問什么，余長生也都是回答的不咸不淡。
安靜的吃著自己的飯。
而臨到末了。
飯畢。
余長生準(zhǔn)備收拾碗筷時，
趙雪瑩終是按賴不住，又說道：“長生哥哥......明天青陽鎮(zhèn)的商隊(duì)就要來了......我想......”
趙雪瑩雙手撐在桌子上，小小的胸脯上下起伏著，似乎這樣，就能給自己帶來些勇氣，
“我想......跟隨著商隊(duì)，離開青牛村了......”
“我想尋找仙緣......我想修仙......凡人總會老去，會生老病死，一場災(zāi)荒大旱可能就吃不飽飯，一場戰(zhàn)亂可能就民不了生......”
“只有修仙......只有修仙才能遠(yuǎn)離這些......”
“只有修仙......才能像長生哥哥一樣不會老......”
少女終是故作了勇氣開口說道。仍顯稚嫩又有著少女獨(dú)特的清脆嗓音響徹在整個房間。
隨著少女話落，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趙雪瑩一臉緊張兮兮的看著余長生，雙手不安的擺放著，
心里有些怕余長生拒絕，
她和余長生的關(guān)系，不是在這一年來才開始這么好的。
而是自從她父母去世后，這十年來，余長生每一次對她的照顧，點(diǎn)點(diǎn)滴滴，她都記在心里，
時至今日，早就有了不可取代的位置，是她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人，
所以，她很想問問余長生的意見，這將直接決定她的去向和選擇。
余長生收拾碗筷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余長生站在原地，搖曳的燭火照耀到他的臉上，明滅不定。
一半是陰影，一半是惆悵。
看著面前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如墨的眸光里復(fù)雜之色一閃而過。
“你的事，你自己決定就好?！?/p>
半響，他輕輕一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