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余長安也不知道小女孩有沒有記在心里。
他將原本要還的大米,又多加了很多,直到等來了小女孩的親戚,這才離去。
厄運專挑苦難人,世人各有各的悲。
欲先渡人,必先渡己。
余長安已經(jīng)忘記了山上的桃花落了幾次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不愛傻笑了,也不愛看著天空發(fā)呆。
如果白狐不在的話,
他通常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更多的時候不愛說話。
就好像,一下子從一個傻子......變成了一個特立獨行的啞巴......
因為更多的時候,他在處理自己雜亂無章的記憶。
時間從來不會停下自己的步伐,恍惚間,又是十年。
這十年來,父母已是臥病不起,家里的重?fù)?dān)幾乎都落在了余長安的身上,
又一個十年里,
余長安白天耕地,下午放牛,會在清晨和黃昏掐著點上山采藥,
也會熟絡(luò)的在夜晚歸來,洗衣做飯。
生活的壓迫和諸多的迫不得已,讓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太多的生活技巧。
村子里新一代的孩子,也逐漸大了,
見到余長安也不會再閑來無事的找揍,而是憨笑著叫一聲余叔。
村子里的女娃,看著余長安依舊年輕的容顏,則大多是一臉?gòu)尚叩暮爸喔纭?/p>
而這其中,當(dāng)屬趙雪瑩叫的最甜。
這個當(dāng)年在大年夜里,父母相繼離世的女娃娃,
如今也出落的越發(fā)水靈。
不過卻衣衫襤褸,身上穿的別家小孩不要的舊衣服,皮膚也曬的黝黑,一雙小手更是布滿了繭子,
這是長期乞討為生,山上不時撿些柴火賣錢的結(jié)果。
同時由于其身世凄慘,所以沒少被同齡的孩子欺負(fù),
余長安能做的也不多,不時幫她打架出頭,若是柴火賣的好時,也會為她送一碗飯,加一件衣。
畢竟,家中二老還需要照顧,他只能自掃門前雪。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
當(dāng)某天夕陽西下,已經(jīng)三十好幾不再年輕的余長安嘴里叼著根稻草,斜躺在牛背上,
當(dāng)雁過回停的時候,他看著北飛的南雁,恍惚中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天了......
這一天,余長安回到了家里,照常準(zhǔn)備做飯。
余老父卻制止了他,
這個勤勤懇懇了大半輩子,農(nóng)村標(biāo)準(zhǔn)的糙漢子,已是行將朽木,雙眼都很難睜得開了。
他最后讓余母做了一碗面條。
余母顫顫巍巍,一邊笑罵著,“你個老不死的,要死了還要折騰我......”
余母一邊罵著,一邊起身去做飯,
她的身體已經(jīng)佝僂的不像樣子,但還是在余長安的攙扶下,來到了灶臺前。
她做的很慢,很慢。
一邊做,一邊絮絮叨叨,念叨著曾經(jīng),念叨著過往,
做著做著,眼淚滴到了案板上,混雜在菜里,滴進(jìn)了湯里,碎碎圓圓,
好不容易,余母下好了面條,余長安本來想端過來,但卻被余母輕輕推開,
面條冒著蒸騰的熱氣,
余母端著碗的手都在顫抖,她慢慢的端到了余父的面前,嘴角帶著笑:“你個老東西......吃了我大半輩子的飯,還沒吃膩哩?”
余父費了很大的力氣,搖了搖頭,在余長安的攙扶下,慢慢的起身,靠在床背上,
“不膩,好吃的哩......”
余父嘗了一口面條,嘴角揚起憨厚的笑,一行眼淚緩緩流淌:“就是......有點咸咯......對不起娃......”
他緩緩低下了頭,這一回,這一回再也沒有起來了。
“老頭子......老頭子......”
余母輕輕的喊道,似是答應(yīng)了一聲輕“誒”響起,又似是錯覺只有無聲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余母沒有說話了,她將老頭子緩緩放下,動作很輕,很輕。
她默默吃完了那碗剩下的面條,她將頭埋的很低,很低,幾乎埋進(jìn)了碗里,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的肩膀在止不住的顫抖。
“長安啊,把你爸埋在咱們家的后院吧,你爸喜歡熱鬧......不想一個人太冷清......”
余長安依言照做,
時光流逝,時隔兩個月后。
這一天,余母將余長安叫到了屋里。
自從余父走了后,她身上的暮氣,便日益濃重。
粗重的呼吸響徹在整個房間,余母躺在床上,已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
但當(dāng)看到余長安時,
她早已經(jīng)衰老的臉龐,卻會重新煥發(fā)出神采,重燃一抹生機。
“長安啊......”
余母的聲音有些沙啞萎靡,透著老人獨有的渾濁。
“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么好的孩子呢......這么好的孩子,還剛好是我的孩子......”
她伸出了手,顫顫巍巍,想觸摸余長安的臉龐。
余長安趕忙伸出雙手,握住余母已是干巴巴形同枯槁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上。
“長安啊......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知道我們說的話你都聽的懂......你心里藏著很多的話......但卻不知道該跟誰說......”
“長安啊......這輩子能做你的母親,是我的福氣......這么多年來,苦了你了,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這么多......”
“我一直在自責(zé),自責(zé)沒有給你一個健全的身體,自責(zé)沒能治好你的腦疾,自責(zé)最后也沒能給你討到媳婦兒......”
“長安啊......靈溪那個丫頭就不要再想了,是我們沒有那個福分哩,人家可是仙人了......和咱們啊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余母碎碎念念的說道,她好像要把這輩子的話都給說完。
看向余長安的雙眼里,有無數(shù)復(fù)雜的情緒流過,有欣慰,有愧疚,有難過,有自責(zé),更有不舍......
“長安啊......你原本的名字,是叫余長生......余生長生......”
“但后來啊,我們覺得這個名字太孤單了,太落寞了......就又給你起名叫長安......”
“但現(xiàn)在,我就要死了啊......我還不曾看你娶妻,生子......還不曾看你成家......”
“我多想再看看你......看看這個世界......”
“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啊......”
余母說道,渾濁的雙眼飽含著熱淚,
房間里,昏黃的燭火明滅不定,
照耀到余母的臉上,竟微微泛起了紅潤,鍍上了一層光澤,有著明媚和動人。
那是一種回光返照。
余母緊緊抓著余長安的手,透著一股對生的執(zhí)拗和渴望,
她緩緩的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玉佩,小心的遞給余長安,
那是曾經(jīng)自稱云道子的道人,留給余長安的玉佩,
此時,這泛著綠光通透晶瑩的玉佩上面,用小刀精心刻下了兩個篆體小字——長生。
“那道士說......這玉佩戴著......能延年益壽......開明見智,以前我一直以為是假的......就把他收了起來......”
“后來......我?guī)状我娝l(fā)光哩......就悄悄的在上面刻了字,即使假的......希望也能成真的......”
余母顫抖的說著,她說的很慢,也很艱難,幾乎一字一頓,
“娃啊......你以后啊......就叫長生吧,長長久久......余生長生......余長生......”
“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我們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這青牛山,那些我們沒見過的風(fēng)景......你要多替我們走一走......看一看......”
“長生啊......你爹一個人在下面太孤單了,我得去陪他了......”
“長生啊......這里好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見了......你在哪......”
余母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想再摸摸余長安的臉龐,但那半尺的距離,卻終究觸摸不到,
永遠(yuǎn)的放下了。
房間里,老舊的燭火不斷閃爍著,明明滅滅,終是燃盡自己最后一絲余熱,
世界一下子黯淡了下來。
模糊的夜色里,余長安的臉龐,有一行晶瑩流下......
蠟炬成灰淚始干......
【恭喜宿主,又在殘酷的修真界存活一年,獲得屬性點1】
【宿主精神異常,無響應(yīng)】
【隨機加點中】
【智力+1】
【恭喜宿主,穿越故障已解除......意識完全傳輸中......】
......
【姓名:余長生】
【年齡:41(不惑)】
【力量:11(九牛二虎)】
【體質(zhì):10(胸口碎大石)】
【法力:0(一階凡人)】
副屬性面板;
【智力:10(已覺醒宿慧)】
【魅力:10(十分帥氣)】
余長安腦海里有大量的記憶閃過,時而清醒,時而迷茫。
他跪在余母的尸體前,三十年來的酸甜苦辣一閃而過,夾雜著前世大量的記憶,又哭又笑。
管他來時誰是誰?今日方知我是我。
回首沉淪四十載,縱是癡傻也成狂。
......
原來啊......他是余長生,一直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