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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早晨七點,我就站在了鏡子前。深藍色西裝,淺灰色襯衫,沒打領(lǐng)帶——刻意營造的隨意感。頭發(fā)抓得略顯凌亂,下巴上的胡茬精心修剪到恰到好處的長度。

"像個白癡。"我對鏡中的自己嘟囔。為了見蘇媛和她母親,我居然比見投資人準備得還充分。

手機亮起,趙明的消息:「你確定要這么做?」

我沒回復(fù)。昨晚他沖到我公寓,試圖阻止我去參加蘇瑾瑜的家宴。"這他媽是自找麻煩!"他氣得在我客廳來回踱步,"你打算怎么面對她們母女?告訴蘇媛你剛跟她媽相過親?"

"見機行事。"我當時這么回答。

現(xiàn)在站在蘇瑾瑜家門口,指節(jié)懸在門鈴上方,我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想好該怎么辦。門卻突然開了。

"程北川?"蘇瑾瑜系著圍裙,手上還沾著面粉,"你來早了。"她笑著讓開,"正好幫我個忙。"

她家寬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開放式廚房里飄著烘焙的香氣。這場景太居家了,與我預(yù)想的劍拔弩張完全不同。

"蘇媛呢?"我問。

"去取蛋糕了。"她示意我洗手,"會揉面嗎?"

我搖頭。蘇瑾瑜抓起我的手,將面粉抹在我掌心。她的手指溫暖干燥,觸碰到我皮膚時有種奇異的電流感。

"像這樣。"她引導(dǎo)我的動作,身體不經(jīng)意間貼近。她身上有淡淡的橙花香氣,發(fā)絲掃過我臉頰,癢癢的。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蘇媛也是這樣教我包餃子。那時我們擠在狹小的出租屋廚房,她從我身后環(huán)住我,手把手教我捏褶。"笨蛋,"她笑著咬我耳朵,"這樣煮會破的。"

"專心。"蘇瑾瑜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面團都快被你捏死了。"

我猛地松開手。"抱歉。"

"沒關(guān)系。"她遞給我毛巾,"聽說你和蘇媛聊得不錯?"

我擦手的動作頓了一下。"她告訴你了嗎?"

"沒有。"蘇瑾瑜嘆氣,"那孩子最近心事重重。問她什么都說'挺好'。"她轉(zhuǎn)向烤箱,"希望今天的聚會能讓她開心點。"

我盯著她的背影。這個為女兒準備家宴的母親,真的會是三年前拆散我們的那個人嗎?

"我能用下洗手間嗎?"我問。

"走廊盡頭右轉(zhuǎn)。"

經(jīng)過一扇半開的門時,我瞥見里面顯然是蘇媛的臥室。鬼使神差地,我閃身進去。

房間整潔得像酒店客房,幾乎沒有生活氣息。床頭柜上擺著幾張照片——蘇媛的畢業(yè)照,她和母親的合影,還有...我的呼吸停滯了——那張我和她在海邊的拍立得,被塞在相框邊緣,幾乎要被遮住。

她留著我們的照片。

書桌上放著一本皮質(zhì)筆記本。我翻開最后一頁,是蘇媛的筆跡,日期是三年前她消失的那天:

「媽媽又進醫(yī)院了。醫(yī)生說這次很嚴重。她哭著求我離開程北川,說他給不了我未來,只會拖累我。我說不行,我愛他。然后她拔掉了輸液管,血濺在白床單上像朵花...我輸了。明天就去退租。程北川,對不起,忘了我吧。」

紙頁上有干涸的水痕。我合上本子,手指發(fā)抖。原來如此。不是什么變心,不是厭倦,只是一個女兒對母親的妥協(xié)。

客廳傳來開門聲。我迅速把日記放回原位,閃進洗手間。鏡中的我眼睛發(fā)紅,像頭困獸。冷水撲在臉上,也無法澆滅胸口的怒火。

蘇瑾瑜憑什么決定蘇媛該愛誰?憑什么用她的病要挾女兒?而現(xiàn)在,她又想操控蘇媛嫁給什么張氏集團的公子?

"程北川?"蘇瑾瑜在門外喚我,"蘇媛回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表情。推開門,蘇媛正站在客廳,看見我時明顯僵住了。她穿著淡粉色連衣裙,比上次見面時氣色好些,手里拎著蛋糕盒。

"驚喜。"我干巴巴地說,"又見面了。"

蘇瑾瑜看看我們:"你們...認識?"

"同一個大學(xué)畢業(yè)。"我搶先回答,"校友會上見過。"

蘇媛感激地看我一眼,放下蛋糕。"我去換衣服。"她匆匆離開。

午餐尷尬得令人窒息。蘇瑾瑜努力活躍氣氛,蘇媛則像個提線木偶,問一句答一句。我盯著盤中食物,味同嚼蠟。

"對了,"蘇瑾瑜突然說,"程先生是做互聯(lián)網(wǎng)的,最近我們公司正需要升級CRM系統(tǒng)..."

我抬頭:"叫我北川就好。如果有需要,我很樂意幫忙。"

"真的?"她眼睛一亮,"太好了。其實我們?nèi)谫Y也遇到些問題..."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們聊起了工作。蘇瑾瑜的公司主營高端家居用品,最近因擴張過快導(dǎo)致現(xiàn)金流緊張。談到業(yè)務(wù)時,她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完全看不出是個會用健康要挾女兒的人。

"我可以介紹幾個投資人給你。"我說,"正好下周有個行業(yè)酒會..."

蘇媛突然站起來:"我下午還有事,先走了。"

"可是蛋糕..."蘇瑾瑜皺眉。

"你們吃吧。"蘇媛拿起包,甚至沒看我一眼,"張毅約了我看場地。"

門關(guān)上的聲音像一記耳光。蘇瑾瑜嘆了口氣:"抱歉,她最近準備訂婚,壓力很大。"

"張毅...是個怎樣的人?"我強迫自己問。

"家世好,學(xué)歷高,對蘇媛很上心。"她切著蛋糕,卻沒吃,"女人這輩子,嫁對人最重要。"

"就像您嫁對了人?"我意有所指。

她放下叉子:"我離婚是因為前夫酗酒家暴。"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正因如此,我更知道什么樣的男人不能嫁。"

"比如三年前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蘇瑾瑜猛地抬頭:"什么意思?"

"蘇媛的日記。"我直接攤牌,"我看到了。三年前你以健康為由逼她離開我。"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摸向左手腕——那里有道淡淡的疤痕。"我不知道她寫了日記..."

"所以你承認了?"

"我承認。"出乎意料,她直視我的眼睛,"那時我剛確診心肌炎,隨時可能猝死。蘇媛是我唯一的牽掛,而你呢?剛畢業(yè)的小程序員,月薪不過萬,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

我握緊拳頭:"所以我們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

"愛情不能當飯吃,程北川。"她冷笑,"你知道她從小過的是什么生活嗎?私立學(xué)校,歐洲旅行,限量版包包...你給得起嗎?"

"現(xiàn)在呢?"我反擊,"我現(xiàn)在'給得起'了,所以你又想撮合我們?"

"不。"她搖頭,"介紹你們認識純屬巧合。如果早知道是你..."她停頓一下,"我會做同樣的決定。蘇媛需要的是穩(wěn)定,不是愛情。"

"那為什么是張毅?為什么非得是他?"

蘇瑾瑜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門當戶對。"

"Bullshit!"我一拳砸在桌上,杯盤叮當作響,"你只是想控制她的人生!"

"隨你怎么想。"她站起來,"我想我們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

我也起身,比她高出大半個頭:"不,這才剛開始。"我掏出手機,調(diào)出公司官網(wǎng),"看看現(xiàn)在的我,蘇女士。不再是那個'沒前途'的窮小子了。"

她掃了一眼,表情微動:"恭喜你。但這改變不了什么。"

"會改變的。"我向她逼近一步,"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最想做什么嗎?"

她后退,背部抵在墻上:"什么?"

"讓你嘗嘗失去最重要東西的滋味。"我輕聲說,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走到電梯口時,蘇瑾瑜追了出來:"程北川!"

我回頭。

"別傷害蘇媛。"她聲音顫抖,"她已經(jīng)...夠苦了。"

我冷笑:"這話你應(yīng)該對自己說。"

整個下午,我在辦公室瘋狂工作,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壓制住翻騰的情緒。傍晚,趙明推門進來,看見我的樣子嚇了一跳:"你看起來像三天沒睡了。"

"幫我查個公司。"我扔給他一張紙條,"蘇瑾瑜的'雅筑家居',所有財務(wù)情況。"

"你要干嘛?"

"她融資困難。"我扯開領(lǐng)口,"找到最可能投資她的那幾家VC,先一步聯(lián)系他們。"

趙明皺眉:"你想斷她后路?這不像你。"

"三年前她斷了我和蘇媛的路。"我冷冷地說。

但當晚回家,我卻鬼使神差地撥通了一個號碼。林世誠,我認識的最有實力的投資人。

"老林,有個項目你肯定感興趣..."我詳細介紹了雅筑家居的情況,甚至夸大了其市場潛力。

掛斷電話,我盯著窗外的夜色。我到底在做什么?一方面想報復(fù),一方面又忍不住幫她。這種分裂感讓我太陽穴突突地跳。

三天后,蘇瑾瑜來電。我讓鈴聲響了十下才接。

"程北川,"她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驚喜,"林世誠聯(lián)系我了。他說是你推薦的?"

"嗯。"我故作冷淡。

"為什么幫我?"

我沉默片刻:"我要參加你和蘇媛的家宴。每周一次。"

"什么?"

"我要見蘇媛。"我撒謊,"放心,不會揭穿我們的事。就當...我是個普通相親對象。"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好。"最終她說,"但這周末不行,我們要去張家的游艇..."

"游艇?"我打斷她,"在哪?"

"南灣碼頭。怎么了?"

"沒什么。"我記下地址,"玩得開心。"

掛斷后,我立刻打給游艇租賃公司,訂了下周末同一型號的游艇。復(fù)仇計劃的第一步:讓蘇媛看看,現(xiàn)在的我能給她母親承諾的一切。

包括她母親永遠給不了的東西——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

南灣碼頭的陽光刺得人眼睛發(fā)疼。我站在租來的六十英尺游艇甲板上,墨鏡后的眼睛緊盯著兩百米外那艘白色豪華游艇。透過望遠鏡,我能清晰看到蘇媛穿著淡藍色連衣裙,站在一群陌生人中間,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先生,您的香檳。"船長遞來酒杯。

我抿了一口,氣泡在舌尖炸開。手機震動,是蘇瑾瑜的短信:「你在哪?今天沒來公司會議?!?/p>

我勾起嘴角,回復(fù):「有更重要的事?!谷缓髮χh處的游艇拍了張照片發(fā)給她。

三分鐘后,電話響起。

"程北川!"蘇瑾瑜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怒氣清晰可辨,"你跟蹤我們?"

"巧合。"我懶洋洋地說,"我也喜歡周末出海。"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調(diào)整望遠鏡焦距,現(xiàn)在能看清蘇媛的表情——勉強微笑下的疲憊。"讓她看看現(xiàn)在的我能給她什么。"我輕聲說,"比如自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瘋了。"蘇瑾瑜掛斷了。

就在這時,蘇媛轉(zhuǎn)頭看向我這邊。她瞇起眼睛,手搭涼棚遮擋陽光。我故意舉起香檳杯向她致意。她的身體猛地僵住,手中的杯子掉在甲板上,碎成無數(shù)片閃光。

一個穿 polo 衫的高個子男人立刻走到她身邊。張毅。他順著蘇媛的目光看向我,眉頭緊鎖。我微笑著又揮了揮手。

"開船。"我對船長說,"繞他們轉(zhuǎn)一圈。"

引擎轟鳴,游艇劃出一道優(yōu)雅的弧線。當我們接近那艘白色游艇時,我清楚地看到蘇媛臉色蒼白,而張毅正緊抓著她的手腕。

"喜歡嗎?"我大聲問,聲音在海風(fēng)中飄散,"隨時歡迎來我船上玩!"

張毅上前一步:"你是誰?"

"程北川。"我摘下墨鏡,"蘇媛的舊友。"

蘇媛的眼睛瞪大了,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但張毅已經(jīng)擋在她前面:"沒聽說過。我們正在私人聚會,請你離開。"

我聳聳肩,目光越過他看向蘇媛:"記得我們常去的那家意大利餐廳嗎?我上周去了,老板安東尼還問起你。"

那是我們戀愛時常去的小店,藏在巷子里,桌子歪歪扭扭,但提拉米蘇是全城最好吃的。蘇媛的眼睛瞬間濕潤了。

"夠了!"張毅怒吼,"開走!否則我報警了!"

我微笑著敬了個禮,示意船長加速。游艇破浪而去,留下一道逐漸消散的尾跡。

手機又響了,是蘇媛的短信:「求你,別這樣?!?/p>

我沒回復(fù)。復(fù)仇的滋味本該甜美,但看著她痛苦的樣子,我的胸口卻像壓了塊石頭。

周二晚上七點,我站在那家意大利餐廳門口。木門依然吱呀作響,安東尼的頭發(fā)比三年前更少了,但笑容依舊熱情。

"程!"他用力擁抱我,"好久不見!蘇小姐呢?"

"馬上到。"我撒謊,選了角落那張我們常坐的桌子。點完菜后,我給蘇媛發(fā)了定位:「一個人來,否則我會告訴你媽我們的真實關(guān)系?!?/p>

二十分鐘后,門被推開。蘇媛穿著職業(yè)套裝,顯然是直接從公司過來的。她環(huán)顧四周,看到我時肩膀垮了下來。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坐下后立刻質(zhì)問,聲音壓得很低。

"真相。"我給她倒了杯紅酒,"三年前,除了你媽生病,還有什么原因讓你離開?"

蘇媛的手指摩挲著杯沿:"都過去了..."

"對我沒有。"我打斷她,"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報了三次警,去了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甚至聯(lián)系了你老家的親戚..."

她猛地抬頭:"你聯(lián)系了我舅舅?"

"對。他說不知道你在哪,但暗示是你媽安排的。"我向前傾身,"蘇媛,我需要知道真相才能放下。"

她沉默了很久,突然問:"你現(xiàn)在和我媽...是什么關(guān)系?"

我沒想到這個問題。"相親認識的朋友。"我謹慎地回答。

"朋友?"她苦笑,"我媽從不讓'朋友'插手公司的事。但你居然能說服林世誠投資..."

菜上來了。安東尼熱情地招呼蘇媛:"蘇小姐!三年沒見了!還是老樣子,不要香菜對吧?"

蘇媛勉強笑笑:"您還記得。"

"當然!"安東尼拍拍我的肩,"這小子每次來都坐這張桌子,一個人,看著怪可憐的。"

我尷尬地咳嗽一聲,安東尼識趣地離開了。我們沉默地吃著,食物還是記憶中的味道,但氣氛已經(jīng)變了。


更新時間:2025-08-21 02:1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