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jìn)的府邸，書房內(nèi)，燈火徹夜未熄。
他坐在案后，手里摩挲著那枚從陽翟王家搜出的金蟾玉佩，玉質(zhì)溫潤，雕工精巧，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案上，攤著兩份東西。
一份是張伯遠(yuǎn)的血書，字字泣血，控訴趙忠。
另一份，是剛剛從陽翟快馬加鞭送來的，趙忠寫給張伯遠(yuǎn)的親筆信。
信中，趙忠那熟悉的筆跡狂妄而又篤定，將潁川太守之位作為誘餌，許諾給張伯遠(yuǎn)。
物證、人證、動機，環(huán)環(huán)相扣，構(gòu)成了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
何進(jìn)的臉上，卻不見喜色。
他盯著那封信，總覺得哪里不對。
太順了。
從阿竹帶著血書出現(xiàn)在府門口開始，一切都順利得像是有人提前寫好了劇本。
趙忠這條在宮里盤踞多年的老狐貍，會蠢到留下這種親筆信函，給人留下致命的把柄？
他身邊的幕僚也看出了問題。
“大將軍，此事……會不會有詐？”
“詐？”何進(jìn)冷哼一聲，“信是真的，玉佩是真的，張伯遠(yuǎn)死了也是真的。趙忠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p>
“可這許昭……”幕僚憂心忡忡，“此人手段太過狠辣，從陽翟傳回的消息看，他借我等之勢，不僅為父翻案，還趁機清算舊敵，將陽翟鄉(xiāng)紳的家財刮了一層油。如今，他又送來這封信……末將總覺得，他是在推著我們往前走。”
何進(jìn)將玉佩重重拍在桌上。
“推著我走？”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夜色中的洛陽城，“他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鄉(xiāng)正，拿什么來推我？他不過是一把刀，一把好用的刀罷了?！?/p>
他需要這把刀。
他需要這封信，不管這信是怎么來的。
“傳令下去?！焙芜M(jìn)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里格外清晰，“明日早朝，召集所有御史，我要在朝堂之上，彈劾趙忠！”
他要用這封信，徹底釘死趙忠。
至于許昭這把刀，是該收回鞘里，還是該折斷，等砍完了人再說。
次日，天還未亮，一輛并不起眼的馬車駛?cè)肓寺尻柍?，停在了城南一處偏僻的院落前?/p>
許昭從車上下來，抬頭看了看院門。
這里是何進(jìn)為他安排的“住處”。
校尉帶著士卒將院子內(nèi)外圍得水泄不通，名為保護(hù)，實為軟禁。
“許鄉(xiāng)正，大將軍有令，請您在此安心歇息。沒有他的命令，您不能離開院子半步?！毙Ｎ竟鹿k地交代。
“有勞將軍?！痹S昭拱了拱手，神色平靜地走進(jìn)了院門。
阿竹跟在他身后，臉上滿是緊張。
“公子，我們……”
“不急?！痹S昭打斷了她，“先看看何大將軍的戲，唱得怎么樣。”
他走進(jìn)正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地品著。
仿佛他不是階下之囚，而是來此地做客的貴賓。
他知道，何進(jìn)一定會用那封信。
因為何進(jìn)別無選擇。
而那封信，就是他送給何進(jìn)的第二份大禮。
一份下了毒的大禮。
那封信，是真的。
但寫信的人，不是趙忠。
而是他許昭，模仿趙忠的筆跡，寫的。
至于那枚金蟾玉佩，也不是從許家搜走的。
而是他父親當(dāng)年，從金蟾使劉承身上，悄悄換下來的贗品。
真正的金蟾玉佩，早被他父親藏了起來。
他遞給何進(jìn)的所有證據(jù)，都是真的，又都是假的。
真假摻半，才最難分辨。
何進(jìn)一旦在朝堂上拿出這封信，就等于自己跳進(jìn)了許昭挖好的坑里。
趙忠必然會抵死不認(rèn)。
到那時，事情的關(guān)鍵，就不再是信的真假，而是皇帝，信誰。
許昭放下茶杯，走到窗前。
他要的，從來不是扳倒一個趙忠。
他要的，是讓何進(jìn)和十常侍這兩頭猛虎，徹底斗起來。
斗得兩敗俱傷，斗得血流成河。
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在這盤棋上，落下屬于自己的，最關(guān)鍵的那一顆子子。
“阿竹?！彼p聲呼喚。
“奴婢在?！?/p>
“去告訴監(jiān)視我們的人。”許昭看著皇宮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難測的弧度，“就說，我有趙忠構(gòu)陷大將軍的證據(jù)，要面呈陛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