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玥癱坐在冷宮那張吱呀作響的破板床上，指尖還殘留著皇后腕脈的微顫。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反制——有人偷偷在皇后的茶點里下毒，嫁禍給她這個廢妃——讓她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藥罐子還在咕嘟冒泡，空氣中彌漫著苦杏仁和草藥的混合氣味，嗆得她直咳嗽。
'娘娘，您沒事吧？'春杏端著一碗清水湊過來，小手抖得水花四濺，'皇后娘娘剛走，臉色白得跟紙似的，但總算能說話了......'
蘇玥接過碗抿了一口，冷水滑過喉嚨，帶起一陣寒意。她腦子里嗡嗡作響：皇后中的是慢性的鳩毒，若不是她現(xiàn)代帶來的解毒劑及時，恐怕這會兒冷宮已經圍滿了侍衛(wèi)。'哼，嫁禍？玩這種低級把戲。'她冷笑一聲，指甲掐進掌心，'春杏，去瞧瞧窗外有沒有耳朵。'
小宮女連滾帶爬地扒到門縫邊，突然倒吸一口冷氣：'王、王爺?shù)难プ樱?
果然，那雙玄色蟒紋靴已經踏過門檻，鞋底沾著泥水，在青磚上留下濕漉漉的印子。蕭煜就那么站著，鳳眸微瞇，打量著她狼狽的模樣。'本事不小啊，廢妃。'他聲音低沉，帶著點兒嘲弄，'連太醫(yī)院都束手無策的毒，你三兩下就解了？'
蘇玥強撐著坐直身子，故意把玩著腕間的銀針——針尖還沾著點點黑血。'王爺這是來興師問罪，還是來道謝的？'她歪頭一笑，蒼白臉上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要是謝我呢，就免了；要是問罪——'她突然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妾身這副樣子，還能翻天不成？'
蕭煜沒接話，目光卻落在她手臂的傷口上——那是反制時不小心劃傷的，血漬已經發(fā)黑。他忽然上前一步，玄色袖袍帶起一陣冷風。'手伸出來。'命令式的語氣，不容拒絕。
蘇玥心里警鈴大作，這男人又想玩什么花樣？但她還是慢吞吞伸出胳膊，指尖銀針蓄勢待發(fā)。'王爺莫非轉了性，關心起廢妃的死活了？'
他沒碰她，只從懷里掏出個小瓷瓶，'哐當'一聲扔到她膝頭。'金瘡藥。'語氣硬邦邦的，'別死得太難看，丟本王的臉。'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蘇玥捻起瓷瓶晃了晃，聽見里面藥丸碰撞的細響，'該不會是毒藥吧？妾身可經不起再折騰了。'她嘴上這么說，鼻子卻靈敏地嗅到一股淡淡的白芷香——確實是上好的傷藥。現(xiàn)代當醫(yī)生時，她沒少聞這味兒。
蕭煜突然俯身，溫熱呼吸噴在她耳畔：'你究竟是誰？'聲音壓得極低，'以前的蘇玥，連只螞蟻都怕踩死。'
蘇玥心臟猛地一跳。這男人起疑了？她強裝鎮(zhèn)定，指尖銀針悄無聲息地抵在他腰側：'王爺說笑呢？死過一回的人，總得長點兒記性不是？'她故意讓針尖刺破他的衣料，'再說不狠點兒，早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就像您那位好貴妃干的好事。'
他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卻沒后退。月光從破窗欞漏進來，照見他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厭惡、好奇，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掙扎。'明晚宮宴，'他突然直起身，語氣恢復冰冷，'跟本王出席。'
'什么？'蘇玥差點蹦起來，'王爺您沒發(fā)燒吧？讓個廢妃去宮宴，不怕污了貴人們的眼？'
'讓你去就去。'他甩袖轉身，蟒袍邊緣掃過她膝蓋，帶起一陣酥麻，'打扮像樣點兒，別頂著一身毒味兒嚇人。'走到門口又停住，背對著她添了句，'皇后也會在——她指名要謝你。'
腳步聲遠去，蘇玥捏著那瓷瓶，掌心沁出冷汗。謝她？騙鬼呢！皇后剛撿回條命，哪有心思謝個廢妃？這分明是陷阱——說不定宴上又有什么幺蛾子等著她。
'娘娘，咱去不去?。?春杏顫聲問，小臉嚇得煞白，'上回宮宴，您、您就是喝了杯酒就......'
蘇玥沒答話，腦子里飛快盤算。去，風險極大；不去，等于認慫，以后更沒好日子過。她突然想起現(xiàn)代那會兒，科室斗爭比這還兇險，她不也挺過來了？'去，干嘛不去？'她冷笑，'正好會會那些牛鬼蛇神。'
她打開瓷瓶，倒出顆藥丸聞了聞——確是金瘡藥，但摻了點兒別的......薄荷腦？呵，試探她懂不懂藥性呢。她故意碾碎藥丸，撒進腳邊的水洼里：'春杏，收拾收拾，咱得'盛裝'出席。'
***
一夜無眠。蘇玥就著油燈翻看毒經殘頁，耳朵豎著聽外面的動靜——果然，子時過后，屋頂又有瓦片輕響。她沒吭聲，只悄悄撒了把藥粉在窗臺上。片刻后，一聲悶哼和重物落地聲傳來，接著是倉皇逃遠的腳步聲。'沒完沒了。'她嘟囔著吹熄燈，心里卻莫名閃過蕭煜那雙淬冰的眸子。
天蒙蒙亮時，小凳子貓著腰溜進來，懷里揣著個包袱：'娘娘，浣衣局偷來的舊衣裳，我挑 least 破的......'
蘇玥抖開一看——件褪色的藕荷色宮裝，袖口還繡著歪歪扭扭的蘭花。'行，就它了。'她麻利地換上，又從醫(yī)藥空間摸出點現(xiàn)代帶來的化妝品，對著破銅鏡簡單捯飭了下。蒼白的臉多了些血色，枯發(fā)挽成髻，插上那根淬毒的銀簪。'走，赴宴去。'
冷宮到宴廳的路長得磨人。春杏攙著她，小凳子跟在后面，三人活像逃難的。沿途宮女太監(jiān)指指點點，嗤笑聲跟刀子似的刮過來：'喲，廢妃還真敢出來現(xiàn)眼？''瞧那衣裳，霉味兒隔老遠都聞見了！'
蘇玥面不改色，心里卻罵娘：媽的，階級歧視哪兒都一樣！現(xiàn)代醫(yī)院里那些仗勢欺人的家屬，跟這幫貨色一個德行。她故意昂著頭，指甲掐進掌心——疼，但能讓她保持清醒。
宴廳門口，絲竹聲 already 喧鬧起來。琉璃燈晃得人眼花，酒肉香氣混著脂粉味，膩得人反胃。蘇玥剛踏進一步，就感覺無數(shù)道目光釘在她身上——鄙夷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
'站??！'一個尖嗓子嬤嬤攔過來，鼻孔朝天，'冷宮的人也配進這兒？滾遠點兒！'
蘇玥還沒吭聲，身后突然傳來低沉男聲：'本王帶的人，你有意見？'
蕭煜不知何時出現(xiàn)，玄色蟒袍在燈下泛著冷光。那嬤嬤嚇得撲通跪地：'王爺恕罪！奴婢不知是您......'
'滾。'他看都沒看她，目光卻落在蘇玥臉上，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她真能收拾出人樣。'跟上。'他轉身就走，語氣硬邦邦的。
蘇玥磨磨蹭蹭跟著，心里吐槽：裝什么大尾巴狼！但不得不承認，這男人走路帶風，所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條道兒——權貴的壓迫感真是刻進骨子里了。
席位安排在角落，緊挨著屏風，明顯是羞辱。蘇玥剛坐下，就聽見隔壁桌嬌笑聲：'玉姐姐瞧見沒？廢物就是廢物，只能蹲旮旯里呢~'
是玉貴妃的狗腿子。蘇玥捏緊酒杯，嗅到杯沿淡淡的苦味——又下毒？這幫人就不能換個招！她假意抿了一口，實則用袖中藥粉中和了毒性。抬頭正對上玉貴妃投來的視線，那女人笑得溫婉，眼底卻淬著毒。
宴至半酣，皇后果然召見她。老婦人臉色仍蒼白，但眼神銳利：'蘇氏，今日叫你來，是要賞你。'說著示意宮女端上個錦盒。
蘇玥跪著沒動：'娘娘厚愛，妾身不敢當。'心里警報狂響——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打開看看。'皇后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錦盒里是支金步搖，做工精致，但蘇玥一眼就瞧見簪尖那點不自然的幽藍——淬了劇毒！碰一下就得爛手。她心里冷笑，面上卻裝惶恐：'娘娘，這太貴重了，妾身......'
'本宮賞你的，戴著。'皇后聲音冷了下來。
四周目光齊刷刷聚焦，連蕭煜都放下了酒杯，眸色深沉地看著她。蘇玥指尖微顫，腦子飛快轉：直接拒絕是死，戴上也是死......媽的，逼我亮底牌是吧？
她突然嫣然一笑，伸手拿起步搖——卻在觸碰瞬間用袖中銀針極快地刮了下簪尖，毒液悄無聲息地被針尖吸收。'謝娘娘賞！'她故作歡喜地插進發(fā)髻，起身時'不小心'晃了晃，步搖'鐺啷'掉進皇后面前的酒杯里！
酒液瞬間泛起泡沫，嗤嗤作響。滿場死寂！皇后臉色驟變，侍衛(wèi)刀劍出鞘聲刺耳。
'妾身該死！'蘇玥撲通跪倒，聲音帶哭腔，'手滑了......求娘娘恕罪！'心里卻罵：老妖婆，自作自受！
蕭煜突然起身：'皇后受驚了。'他快步上前，看似關切地扶住皇后手臂，實則用袖袍擋著，極快地換了杯新酒。'蘇氏粗笨，兒臣回頭必重重罰她。'
皇后盯著那杯毒酒，嘴唇哆嗦，最終擠出一句：'罷了......退下吧。'
蘇玥磕頭謝恩，后背早已濕透。起身時瞥見蕭煜投來的目光——探究、警告，還夾雜著一絲......贊賞？她趕緊低頭，心臟怦怦狂跳。這男人，到底站哪邊的？
退回席位時，玉貴妃突然笑吟吟舉杯過來：'妹妹受驚了，姐姐敬你一杯壓壓驚~'
杯沿那抹熟悉的幽藍——又是牽機草！蘇玥心里罵娘，面上卻堆笑：'貴妃娘娘折煞妾身了。'她接過酒杯，指尖一彈，藥粉落入酒中，毒性瞬間被化解。'妾身先干為敬！'仰頭飲盡，杯底亮給眾人看。
玉貴妃笑容僵住，眼底閃過狠毒。蕭煜不知何時又站到她身后，聲音不高不低：'貴妃還是少飲些，當心身子。'
宴會最終在詭異氣氛中散場。蘇玥拖著快散架的身子往回走，蕭煜突然追上來塞給她個東西——是那塊蟠龍玉佩，但龍目處的血絲變成了暗金色。'明晚狩獵宴，'他語氣莫名軟了幾分，'跟著本王，別亂跑。'
蘇玥捏著玉佩，觸手溫潤，卻像燙手山芋。狩獵宴？媽的，剛闖完刀山又下火海！她抬頭想懟回去，卻撞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擔憂......是錯覺吧？
'王爺這是要護著妾身？'她故意譏諷，'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
他忽然俯身，氣息拂過她耳廓：'別死太快，游戲才剛開始。'說完轉身大步離去，蟒袍在夜風中翻卷如烏云。
蘇玥愣在原地，掌心玉佩硌得生疼。遠處傳來更鼓聲，一聲接一聲，敲得人心慌。'春杏，'她啞聲喚，'回去熬點解毒湯——今晚怕是沒得睡了。'
宮墻陰影里，似乎有無數(shù)眼睛在盯著她。蘇玥攥緊銀針，深吸一口氣——這吃人的地方，一刻都不能松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