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抄起掃帚往床底捅,帆布包在地上翻了個滾,老鼠吱溜竄出來,順著墻根跑了。
設(shè)計稿從包里掉出來,被啃得缺了角,畫著的半個屋頂沒了影。
芬玉姐站在門口嘆口氣:“這倉庫待不得,我早說了要走?!彼掷锪嘀鴤€藍布包,“趙曼在總公司那邊找了活兒,我跟她去?!?/p>
我撿起畫稿,指尖在破洞上頓了頓。
“趙曼?”
“就是以前檔案室的趙姐,你忘啦?”芬玉姐把包往肩上勒了勒,“她早看江辰不順眼,自己單干了。”
我突然想起那個總愛轉(zhuǎn)鋼筆的女人,上次在茶水間撞見她,她正把一沓文件塞進碎紙機,抬頭沖我笑:“別信林野那套,男人的嘴騙人的鬼?!?/p>
“晴晴,走嗎?“芬玉姐的聲音在門口晃,“趙曼說給你留了位置?!?/p>
床板突然吱呀響,我抬頭看見林野站在倉庫門口,手里攥著份文件。
“江辰調(diào)去總公司了?!彼盐募郎先?,紙頁散開,“分公司歸我管?!?/p>
我沒接話,把啃壞的畫稿塞進帆布包。
包底硌著個硬東西,摸出來看,是那支鐵皮筆帽的鋼筆——不知什么時候被他塞回來了。
“張琪明天來當(dāng)助理?!彼蝗徽f,聲音硬得像鐵塊,“總公司派來的?!?/p>
我捏著鋼筆的手緊了緊,筆帽邊緣的鐵皮刮得掌心疼。
“知道了?!?/p>
第二天一早,張琪就來了。
白裙子,粉色甲油,站在倉庫門口喊我“蘇晴姐”聲音甜得發(fā)膩。
“林野說你最懂倉庫的活兒,讓我跟你學(xué)。”
她的指甲在我剛整理好的貨單上劃來劃去,突然笑出聲:“這字跟你人一樣,土氣?!?/p>
我把貨單往抽屜里塞,她突然拽住我的手腕。
“聽說你以前總撿林野扔的畫紙?”她湊近了說,呼吸帶著香水味,“他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你跟不上的?!?/p>
手腕被她掐得生疼,我猛地甩開,她踉蹌著往后退,正好撞進進來的林野懷里。
“林野!”她聲音立刻軟了,眼眶紅得像兔子,“我就是想跟蘇晴姐學(xué)做事,她好像不喜歡我……”
林野扶著她的胳膊,眼神掃過我攥緊的拳頭?!疤K晴,張琪是來幫忙的?!?/p>
“幫忙?“我指著被她踩臟的貨單,“還是來添亂的?”
張琪從林野懷里掙出來,捋起袖子——胳膊上有道新劃的口子。
“蘇晴姐怎么這么兇?我只是想幫你整理文件……“
林野的眉頭擰成疙瘩。
“夠了。”他拽住我的手腕往外走,“你跟我來?!?/p>
茶水間的門被他甩上,我掙開他的手,手背紅了一片。
“你看清楚!那傷是她自己劃的!”
“是不是又怎樣?”他突然吼,“張琪她爸當(dāng)年……”
“別跟我提當(dāng)年!”我打斷他,“當(dāng)年在林家,她把牛奶潑我手上時,你也看見了!”
他的臉?biāo)查g白了,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
那天下午,倉庫的人都在傳:林總監(jiān)為了新助理,跟蘇晴翻臉了。
有人看見張琪拿著林野的外套去洗,回來時臉上帶著笑:“他說我洗的衣服最干凈?!?/p>
我把林野送的毛線手套、舊鋼筆,還有那張畫著超人的紙,全塞進木箱。
趙曼來敲門時,我正蹲在地上打包行李。
“走嗎?”她靠在門框上,手里轉(zhuǎn)著支鋼筆,跟當(dāng)年在檔案室時一模一樣,“我那兒有空房間?!?/p>
我點點頭,眼淚砸在行李箱上,發(fā)出悶響。
臨走前,我在林野的辦公桌上放了張字條。
字寫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
“我等你想清楚,到底想要的是什么?!?/p>
關(guān)上門的瞬間,聽見張琪在里面問:“林野,她走了?”
沒有回答。
趙曼的公寓在老樓里,窗外有棵梧桐樹。
我趴在窗臺上看葉子一片片落,手機突然震了——是林野的電話。
屏幕亮著,他的名字在黑暗里閃了又閃,像那年破屋里漏下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