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成子那番字字如刀、直揭燃燈封神舊疤的誅心之言,如同淬毒的冰棱,狠狠扎進了斬仙臺凝固的空氣。云端之上,無數(shù)仙神屏息,西天諸佛更是面色驟變,慧覺、慧悟等人眼底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烈焰噴薄而出!燃燈古佛枯槁的身軀在那一瞬間猛地繃緊,周身那層悲憫祥和的佛光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劇烈地搖曳、震蕩,甚至隱隱透出一絲不穩(wěn)的灰??!那枯瘦的手指捏緊了袈裟邊緣,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出森白,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發(fā)出毀天滅地的佛怒之火!
然而,這驚濤駭浪般的怒意,僅僅持續(xù)了萬分之一剎那。
燃燈古佛那渾濁而深邃的眼眸深處,如同風暴過后的深海,劇烈翻涌的情緒被一股更古老、更冰冷的力量強行壓制下去。他枯槁的臉上,那抹幾乎要撕裂偽裝的怒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覆蓋上一層更加濃重、仿佛亙古不變的悲憫。甚至,那緊抿的嘴角,還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勾勒出一個似笑非笑、充滿無盡嘲諷與智慧的弧度。
“善哉…善哉…” 燃燈雙手合十,那蒼老的聲音平靜得如同亙古不變的磐石,聽不出一絲波瀾,仿佛剛才那番足以讓任何神佛道心崩裂的誅心之言,不過是拂面清風,“廣成子道兄,封神舊事,煙消云散。貧僧如今,只念慈悲,不問前塵。道兄今日言辭,于貧僧,如露亦如電,作如是觀。”
他抬起那雙仿佛能看透過去未來的眼睛,平靜地迎向廣成子那冰冷銳利的目光,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道兄如此執(zhí)著于過往,言語相激,無非是想亂貧僧心緒,引貧僧動怒,好從中窺得破綻,為那陳長生爭得一線生機罷了。此等心思,貧僧豈會不知?豈會上當?”
燃燈的目光緩緩移向那依舊籠罩著陳長生、映照萬古的往生鏡,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幽光,如同深淵中潛伏的毒蛇,鎖定了獵物最脆弱的環(huán)節(jié):
“既然道兄對往生鏡如此關(guān)切,對陳長生過往如此‘信任’,那貧僧便隨了道兄之意。請鏡光——繼續(xù)!” 他最后四個字陡然加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直指往生鏡!
話音未落,一道凝練到極致、蘊含著他無上佛力與“過去”權(quán)柄的隱秘神念,如同無形的觸手,悄無聲息地滲透進那奔騰不息的時光長河投影之中!他的目標,并非干擾鏡光運轉(zhuǎn),而是要在那浩瀚如煙的過往碎片里,精準地捕捉陳長生心靈堤壩上可能存在的任何一絲微小的“裂縫”——一個因憤怒而扭曲的表情,一句無心惡毒的詛咒,一次被貪婪短暫蒙蔽的瞬間……哪怕只是最微弱、最短暫的心念波動!只要被他捕捉到,憑借他“過去佛”掌控因果、追溯根源的無上偉力,他就能以此為“錨點”,在時光長河的源流處,輕輕撥動那根因果之弦,將這微不足道的“惡念”無限放大、扭曲、固化!將其篡改為足以打敗一切的“原罪”!屆時,陳長生救哪吒也好,救楊戩也罷,所有善行都將被染上虛偽的污點,成為滔天罪孽的虛偽掩飾!他要讓這面往生鏡,成為釘死陳長生最致命的證據(jù)!
燃燈的算盤打得冰冷而精準。他不動如山,寶相莊嚴,內(nèi)心卻在無聲地咆哮:廣成子,任你舌綻蓮花,今日貧僧便在你眼前,在往生鏡中,親手將這鴻蒙異數(shù)釘死在“邪魔”的恥辱柱上!
太白金星感受到鏡光的牽引和燃燈那不容置疑的意志(或者說,是燃燈神念與鏡光產(chǎn)生的某種微妙共鳴),不敢怠慢,手中拂塵再揮,口中法咒疾誦。那因廣成子現(xiàn)身而稍有遲滯的往生鏡光,再次變得明亮而穩(wěn)定,時間的洪流被推動,繼續(xù)向前奔涌!
鏡面波動,巨大的光影流轉(zhuǎn),封神殺劫的腥風血雨、陳塘關(guān)的悲鳴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寧靜而普通的凡塵景象。
細雨如絲,無聲地浸潤著大地。遠山青黛,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一條蜿蜒的小河穿行在田野間,水流淙淙,清澈見底。河畔,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炊煙裊裊,雞犬相聞。土坯茅草搭建的房屋錯落有致,雖顯簡陋,卻透著一種遠離紛爭的安寧祥和。
畫面推進,聚焦于村落邊緣一座最為低矮簡陋的茅屋。
茅屋的屋頂,茅草已有些稀疏,雨水順著縫隙滴落,在屋內(nèi)泥地上積起小小的水洼。屋內(nèi)陳設(shè)極其簡單,一床、一桌、一椅、一灶而已,四壁空空,唯一的裝飾是墻上掛著的一柄舊柴刀??諝庵袕浡睗竦牟菽練庀⒑偷哪恪?/p>
一個青年書生正伏在窗下那張破舊的木桌上,就著窗外透入的天光,專心致志地謄抄著書卷。他身著洗得發(fā)白的青色儒衫,身形略顯單薄,但脊背挺得筆直。面容清朗俊秀,眉宇間帶著一股書卷氣的溫潤,雖身處陋室,卻自有一股澄澈安然的氣質(zhì)。他的手指修長,握筆穩(wěn)健,一筆一劃都極為認真,仿佛在描繪著心中最珍貴的理想。
他便是楊天佑。
謄寫片刻,他擱下筆,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目光落在墻角那堆碼放整齊的柴火上,顯然已所剩不多。他輕嘆一聲,并非抱怨,而是對生活最樸素的承擔。他起身,拿起墻上那柄舊柴刀,挽起袖子,露出不算強壯卻線條流暢的手臂。他走到屋后檐下,那里堆放著一些尚未劈開的粗大木樁。
雨絲清涼,落在他額前碎發(fā)上,凝成細小的水珠。楊天佑并不在意,他選好一段木樁,將其立穩(wěn),深吸一口氣,雙手握緊柴刀,手臂肌肉繃起,帶著一股讀書人少有的利落與力量感,猛地揮下!
“咔嚓!” 柴刀精準地劈入木紋縫隙,粗大的木樁應(yīng)聲裂開,露出新鮮的木茬。他動作不停,將劈開的木柴碼放整齊,又繼續(xù)處理下一段。汗珠很快從他光潔的額角滲出,混著雨水滑落,儒衫的肩頭也被雨水打濕了一片深色。但他神情專注,劈柴的動作沉穩(wěn)有力,那專注的側(cè)影,在蒙蒙煙雨中,竟透出一種別樣的堅韌與踏實。勞作與讀書,在這陋室之間,構(gòu)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清貧卻自足。
斬仙臺上,當楊天佑那張清俊溫潤的臉龐清晰地映照在往生鏡中時——
一直如同冰雕般佇立在玉帝御輦側(cè)后方、氣息冷峻、仿佛漠視一切的司法天神楊戩,渾身猛地一震!
他那雙深邃如寒潭、仿佛能洞穿九幽的眸子,驟然收縮!平靜無波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情緒波動,如同投入巨石的深潭!一股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悸動,如同沉睡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父……父親?!” 一聲低不可聞、卻飽含著無盡震驚與難以置信的呼喚,幾乎是從楊戩緊咬的牙關(guān)中擠了出來!他死死盯著鏡中那個劈柴的、清瘦卻堅毅的年輕書生身影,握在腰間三尖兩刃刀刀柄上的手,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瞬間繃緊、發(fā)白!那柄斬妖除魔、令三界邪祟聞風喪膽的神兵,竟在主人手中發(fā)出一聲輕微的、帶著悲鳴般的嗡顫!
云華!母親!這個名字如同最鋒利的針,瞬間刺穿了楊戩用千年時光筑起的心防!鏡中那個在煙雨中劈柴的年輕書生,那張臉,那溫潤而堅毅的神態(tài)……竟與他楊戩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上揚的嘴角,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楊天佑的神情更加溫潤平和,而楊戩則多了幾分歷經(jīng)殺伐的冷峻與孤傲。
三千年的時光,足以讓凡人化作枯骨,讓滄海變成桑田。但血脈的烙印,靈魂的羈絆,卻如同刻在時光深處的印記,在往生鏡的照耀下,猝不及防地呈現(xiàn)在楊戩面前!那個他只在母親零碎的哭泣和深深的嘆息中聽過無數(shù)次名字的父親,那個在他懵懂幼年便慘死于天神金光之下、只留下一片模糊血色的父親,此刻竟如此鮮活地出現(xiàn)在鏡中!
他不再是母親口中一個悲情而模糊的符號,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在雨幕下為生計勞作的、溫潤如玉又堅韌如竹的年輕書生!楊戩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傳來一陣窒息般的劇痛!那被深埋在司法天神威嚴外殼下的、屬于“楊二郎”的孺慕與悲愴,如同決堤的洪水,幾乎要沖破他所有的克制!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想伸手觸摸那鏡中煙雨下的身影。
就在楊戩心神劇震,目光被那鏡中身影牢牢吸住,沉浸在血脈相連的強烈沖擊之中時,燃燈古佛枯槁的臉上,那抹悲憫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絲。他合十的雙手指尖,一縷細微到極致、連廣成子都幾乎無法察覺的佛光悄然流轉(zhuǎn),如同最隱蔽的絲線,悄無聲息地探向那奔騰的時光長河,目標直指鏡中礶礶州城煙雨朦朧的某個節(jié)點——他在等待,等待一個可以利用的“變數(shù)”,一個能被他篡改的“瞬間”。
往生鏡的光影并未因楊戩的震動而停頓,畫面繼續(xù)流轉(zhuǎn)。
礶礶州城內(nèi),細雨依舊。楊天佑賣完了辛苦抄寫的書卷和劈好的木柴,換得些許銅錢,買了兩斗糙米。他小心地將米袋系好,放入背簍,又將剩下的幾枚銅錢貼身藏好,便沿著泥濘的街道,匆匆向城外自家村落的方向走去。
行至城郊一處荒僻的古塔前(鏡中清晰地映出塔前石碑上“元光寶塔”四個模糊的古篆),天色愈發(fā)陰沉,雨絲也變得細密起來。楊天佑正欲加快腳步,忽覺一陣莫名的眩暈襲來,腳步踉蹌了一下,眼前發(fā)黑,竟是連日辛勞加上腹中饑餓,體力有些不支。他扶著冰冷的塔壁喘息片刻,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繼續(xù)前行。
剛走出幾步,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粗魯?shù)倪汉龋?/p>
“滾開!擋路找死嗎!”
幾個鮮衣怒馬的紈绔子弟,正策馬在泥濘的街道上肆意狂奔,濺起大片污濁的泥水!他們顯然喝了不少酒,神情癲狂,根本不看路。當先一匹高頭大馬,碗口大的鐵蹄正對著腳步虛浮、閃避不及的楊天佑后心踏來!馬上的錦衣少年滿臉獰笑,非但不勒馬,反而揚鞭加速!
眼看那沉重的鐵蹄就要踏碎楊天佑單薄的脊背!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楊天佑只覺一股死亡的寒意瞬間籠罩全身,他甚至能聞到馬蹄帶起的腥風!他避無可避,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驚駭,身體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卻已來不及!那猙獰的馬蹄在鏡中急速放大,帶著毀滅的氣息!
斬仙臺上,楊戩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一股源自血脈的、撕心裂肺的驚怒與恐懼猛地攫住了他!他身體前傾,幾乎要本能地沖入鏡中!周身法力不受控制地鼓蕩,冰冷的三尖兩刃刀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嗡鳴!哪吒也倒吸一口冷氣,火尖槍瞬間握緊!孫悟空金睛怒睜!連廣成子那漠然的眼中都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波瀾!
而燃燈古佛枯槁的臉上,那抹悲憫的假面下,一絲近乎殘忍的期待終于涌現(xiàn)!就是此刻!這瀕死的絕望與驚駭!哪怕只有一瞬,也是足以被扭曲、被放大的“惡念”種子!他指尖那縷隱晦的佛光瞬間繃直,如同毒蛇亮出了獠牙,就要刺入時光長河,在這驚魂瞬間,將楊天佑本能的恐懼,扭曲成對天地、對那縱馬惡少的無邊怨毒詛咒!只要這一絲“惡念”被成功烙印為“因”,那么未來陳長生與楊天佑的一切交集,都將被染上“沾染怨毒”的污點!
就在這萬分之一剎那,連燃燈的佛光都即將觸及那時間節(jié)點的瞬間——
一道無法形容其色彩的、純粹而神圣的流光,如同九天銀河傾瀉,又似晨曦撕裂長夜,毫無征兆地自九天之上垂落!
它穿透了礶礶州城上空厚重的陰云,無視了細密的雨絲,精準無比地籠罩在楊天佑身上!那光芒是如此柔和,卻又蘊含著至高無上的守護偉力!狂奔的烈馬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嘆息之墻,發(fā)出一聲驚恐的嘶鳴,人立而起!那碗口大的鐵蹄,距離楊天佑的背心不足三寸,卻再也無法落下分毫!馬上的錦衣少年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掀飛,狼狽地摔入泥水之中!
流光中,一個身影緩緩降下。
那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她身披一件似云似霧的素白羽衣,衣袂無風自動,流淌著月華般的清輝,將周遭的陰霾雨幕都映襯得黯然失色。青絲如瀑,只用一根簡單的碧玉簪松松挽起,幾縷發(fā)絲垂落頰邊,更襯得肌膚勝雪,吹彈可破。她的容顏,已非人間言語可以描繪。眉若遠山含黛,眸似秋水凝星,瓊鼻挺秀,唇色如三月初綻的桃花。五官精致絕倫到令人窒息,組合在一起,更散發(fā)出一種神圣不可褻瀆、純凈不染塵埃的絕世風華。仿佛匯聚了天地間所有的靈秀與美好,卻又帶著一種俯瞰塵寰的、屬于九天之上的尊貴與疏離。
她赤著雙足,點在那泥濘污穢的地面之上。奇怪的是,那雙玉足纖塵不染,瑩白如玉的肌膚在流光映照下,仿佛有溫潤的光澤流淌。泥水在她足邊自動分開,形成一個潔凈的圓環(huán)。她周身并無強大的威壓釋放,但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高貴氣息,卻讓那摔在泥里的紈绔子弟驚恐得如同見了鬼魅,連滾爬都忘了,只剩下篩糠般的顫抖。
女子的目光,并未在那些螻蟻般的凡人身上停留片刻。她那雙仿佛倒映著星辰大海的眸子,靜靜地、專注地凝視著驚魂未定、目瞪口呆的楊天佑。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細雨無聲地落在她周身流淌的清輝上,濺起細碎朦朧的光暈。她站在泥濘的凡塵里,卻如同站在九天之巔的云臺。周遭的狼藉、泥濘、粗鄙,都成了她絕世風華的背景板。煙雨朦朧中,她與那扶著塔壁、衣衫濕透、面帶驚愕的書生,形成了天地間最動人心魄的對比——一方是至凈至美的九天玄女,一方是清貧卻溫潤的凡俗書生。
楊天佑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如同夢幻中走出的女子,忘記了呼吸,忘記了身處何地。他只覺得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有什么塵封已久、源自生命本源的東西被瞬間喚醒。眼前女子的容顏,竟給他一種無法言喻的、深入靈魂的熟悉感與悸動感,仿佛在某個被遺忘的夢中,已見過千遍萬遍。
“你……” 楊天佑張了張嘴,聲音干澀而微顫,“……是?”
那九天仙子般的女子,櫻唇微啟,聲音如同玉珠落盤,清脆悅耳,又帶著一絲神性的空靈,在這寂靜的煙雨中清晰地響起:
“我名云華?!?她的目光溫柔似水,仿佛穿越了無盡時空,只為落在眼前這個凡人書生身上,“公子可還記得,斗牛宮前,蟠桃園中,那株為你灑落金粉的蟠桃樹?”
“云…云華?” 楊天佑喃喃重復(fù)著這個名字,眼中茫然更甚。斗牛宮?蟠桃園?這些地方對他而言,如同神話傳說。但不知為何,當聽到“蟠桃樹”三字時,他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個極其模糊的、充滿了溫暖金光的碎片畫面,一股深沉的依戀與悲傷瞬間攫住了他!淚水毫無征兆地涌上眼眶,順著臉頰滑落,混入了冰冷的雨水。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哭,只覺得心口悶得發(fā)慌,仿佛遺失了什么最重要的東西。
看著楊天佑眼中那源自靈魂深處的茫然與痛苦,云華仙子絕美的臉上,那一絲九天之上的疏離瞬間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于母性的、濃得化不開的心疼與憐惜。她向前輕輕邁出一步,拉近了與楊天佑的距離。那雙不染塵埃的玉足,依舊點在那片被神光凈化的泥地上。
“不記得…也無妨?!?云華的聲音輕柔得如同嘆息,帶著一種撫慰靈魂的力量,“我此番臨凡,只為尋你。礶州城楊天佑,你前世乃天庭左金童,因犯天條,貶謫下界受難四十八載。今日災(zāi)厄,皆因劫數(shù)而起。你我…宿緣未斷?!?/p>
她再次向前一步,幾乎與楊天佑呼吸相聞。那雙純凈如星海的眼眸,深深地望進楊天佑茫然失措的眼底深處,仿佛要將他靈魂都看透。
“你…可愿隨我走?脫離這紅塵苦海,重返天庭,再續(xù)前緣?”
云華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如同最動聽的天籟,直接叩問心靈。同時,她那纖纖玉指微微抬起,指尖縈繞著一絲神圣而柔和的金光,緩緩伸向楊天佑的額頭——那并非攻擊,而是一種引導(dǎo),一種接引,一種想要將他從這污濁凡塵、從這苦難劫數(shù)中解脫出來的神之救贖!
然而,就在云華指尖那點引導(dǎo)金光即將觸及楊天佑額頭的剎那——
燃燈古佛那始終平靜如淵的眼底,猛地爆發(fā)出駭人的精芒!他的目標變了!不再是楊天佑那微不足道的恐懼,而是眼前這九天仙女降下凡塵、主動“點化”凡人的一幕!這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就是“思凡下界”!就是可以被無限放大、足以打敗一切的“原罪”源頭!他等待的“變數(shù)”出現(xiàn)了!而且遠比預(yù)想的更有價值!
他指尖那縷早已蓄勢待發(fā)的佛光,帶著過去佛無上的因果權(quán)柄,如同最陰毒的毒刺,瞬間刺破時空的阻隔,悄無聲息地纏繞向鏡中云華仙子伸出的那根手指!他要做的,不再是篡改一個凡人的瞬間念頭,而是要將云華仙子此刻這“點化凡俗”的行為,在時光長河的源頭,扭曲成她“惑亂凡心”、“引誘金童墮落凡塵”的鐵證!將這段宿世情緣,徹底污蔑成一場驚天動地的“仙凡禁忌”之孽!他要讓陳長生未來與楊家的任何交集,都背負上“沾染孽緣”、“包庇逆天”的滔天罪名!這罪名,足以讓玉帝震怒,讓天庭律法將其徹底碾碎!
燃燈古佛枯槁的臉上,那一抹悲憫之下,終于浮現(xiàn)出近乎猙獰的冰冷笑意,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陳長生在“鐵證如山”下魂飛魄散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