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遠帶周雨晴去的第一個地方是城市最高處的觀景臺。這里不向公眾開放，許明遠卻有一把鑰匙。
“朋友的地方?！彼忉尩溃瑤е俗鴮Ｓ秒娞葜边_頂層。
觀景臺四周是巨大的玻璃墻，城市全景一覽無余。時近黃昏，夕陽西下，萬千燈火開始點亮，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星。
“過來看?！痹S明遠站在玻璃墻前，向她伸出手。
周雨晴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許明遠從身后環(huán)抱住她，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這個姿勢親密得讓她有些不自在，卻又奇異地感到安心。
“看那些燈光。”許明遠輕聲說，呼吸拂過她的耳際，“每盞燈后面都是一個故事，喜悅的，悲傷的，平淡的，精彩的。無數故事組成了這座城市的心跳。”
周雨晴靠在他懷里，突然感到一種久違的寧靜。在這里，高樓林立的都市變成了微縮景觀，她的煩惱和猶豫顯得如此渺小。
“你為什么想做這個十日實驗？”她輕聲問。
許明遠沉默了一會兒：“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生活太過真實，太過沉重？工作、房貸、婚姻、孩子，一切都被規(guī)劃好了，我們只是按部就班地走下去。有時候，我想需要一些純粹的時刻，不為了什么目的，只是感受存在本身。”
他轉過她的身體，讓她面對自己：“這十天，我們不做周雨晴和許明遠，不做廣告總監(jiān)和工作室主人。我們只是兩個人，相遇，相處，然后分離。不要過去，不要未來，只要當下。”
周雨晴看著他眼中的認真，突然理解了這場游戲的規(guī)則。十天的情人，十天的浪漫，然后各自回到原來的生活。沒有負擔，沒有承諾。
“好?！彼f，感到一種奇特的解放感。
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城市華燈初上。許明遠從包里拿出一個紙袋：“餓了嗎？我知道一家很棒的面館?！?/p>
他們坐在觀景臺的地板上，分享著還溫熱的面食和湯。許明遠記得她不吃香菜，細心地幫她把碗里的香菜都挑出來。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周雨晴好奇地問。
許明遠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告訴我的。”
“有嗎？”周雨晴努力回想，卻不記得曾經討論過這個話題。
“在茶館里，你說的?！痹S明遠自然地轉移了話題，“看那邊，那是我們昨天去的舊書市場?！?/p>
周雨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舊書市場的屋頂。從這個角度，城市變得陌生而又熟悉，像是重新拼貼的地圖。
當他們離開觀景臺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許明遠送周雨晴回家，在她公寓樓下，他輕輕吻了她的額頭。
“明天見?！彼f，眼睛在路燈下閃著溫柔的光。
周雨晴點點頭，看著他轉身離去，身影融入夜色。她摸了摸被吻過的額頭，那里還殘留著溫暖的觸感。
第二天，周雨晴加班到深夜，走出公司大樓時發(fā)現(xiàn)下起了雨。她正猶豫是否要冒雨跑到路邊打車，一把黑傘突然出現(xiàn)在頭頂。
“我知道你今天沒吃晚飯?！痹S明遠站在雨中，手里拿著一把黑傘和一杯熱巧克力。然后他變魔術般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還溫熱的飯團。
周雨晴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還沒吃晚飯？”
許明遠只是微笑：“我說過，直覺?！?/p>
但周雨晴心中的疑問越來越深。直覺能解釋很多，但不能解釋這一切。許明遠似乎太過了解她，知道她的喜好，習慣，甚至行蹤。
不過，被關心的感覺很好，尤其是在加班后的雨夜。周雨晴接過熱巧克力，溫度從紙杯傳到掌心，一直暖到心里。
“今天是我們約會的第二天，”許明遠說，傘面向她傾斜，“想去聽聽城市的聲音嗎？”
周雨晴點點頭，于是許明遠帶她到河邊的步行道。雨中的河流泛著粼粼波光，對岸的燈光在水面上拉出長長的倒影。他們并肩走著，偶爾肩膀相觸，傳遞著微小的電流。
許明遠開始講述他旅行中的見聞——西藏的天空如何接近天堂，撒哈拉的星空如何令人敬畏，阿拉斯加的極光如何如夢似幻。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周雨晴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被吸引住了。
“你為什么停止旅行？”她問。
許明遠的笑容淡了些：“有些時候，我們不得不停下來?！?/p>
走到橋下避雨時，許明遠輕輕哼起一首陌生的旋律。周雨晴靠在墻上，閉上眼睛，感受音樂在雨夜中流淌。突然，她感到許明遠的氣息靠近，然后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這個吻短暫而溫柔，帶著巧克力的甜和雨水的清新。
“第二天快樂?！痹S明遠低聲說，額頭抵著她的。
周雨晴睜開眼睛，看到他眼中的自己，臉頰泛紅，眼睛明亮。那一刻，她忘記了所有疑問，只感到心跳加速和一種久違的悸動。
回到公寓，周雨晴站在窗前，看著樓下的許明遠抬頭向她揮手告別。雨已經停了，他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
手機響起，是許明遠的短信：“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需要早起。晚安，雨晴。”
周雨晴回復了晚安，然后從包里拿出那本聶魯達詩集。書頁自動翻到某一頁，那里有被折角，一首詩被鉛筆輕輕劃線：
“我愛你，而不必覺出愛你：我移動，卻不必動身遠行；
我觀看，而不必透過窗扉；
大地滿是辛勤勞作，天空布滿云彩；
心啊，只需愛，而不必知道愛誰?！?/p>
周雨晴用手指輕輕撫摸那些詩句，感到一種奇異的共鳴。這十天或許是個瘋狂的決定，但已經過去的兩天，卻讓她感到比過去兩年更加真實地活著。
窗外，月亮從云層后露出，灑下銀白色的光。周雨晴期待著明天的到來，這是她許久未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