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盯著桌上那袋淺烘咖啡粉看了五分鐘,指尖反復蹭過袋口的細繩——那根繩子和蘇曉帆布包上的抽繩材質一模一樣,都是磨得發(fā)軟的棉線。前兩晚他總做噩夢,夢里全是風鈴纏著碎發(fā)的畫面,今早起來頭沉得厲害,鬼使神差地,竟想沖杯咖啡提提神。
水壺燒開的聲音拉回思緒,他撕開咖啡粉的包裝袋,淺褐色的粉末簌簌落在白瓷杯里,混著點極細的顆粒。林野沒在意,只當是咖啡豆磨得不夠細,滾燙的開水沖下去,香氣瞬間漫開,和上次在咖啡館聞到的味道分毫不差。
他捧著杯子坐在書桌前,翻出之前的木質書簽——就是蘇曉送的第一份禮物,煎蛋吐司的圖案在陽光下泛著淺淡的木紋。林野用指尖擦了擦圖案,忽然想起第三章收到的那封讀后感,還有信里夾著的碎發(fā),心臟又緊了緊。
咖啡喝到只剩杯底時,林野晃了晃杯子,想把剩下的粉末晃勻,卻聽到“咔嗒”一聲輕響,像是有東西卡在杯底。他皺著眉把杯子倒扣在紙巾上,殘留的咖啡液流下來,露出一小片皺巴巴的紙碎,沾著褐色的咖啡漬。
“包裝紙?”林野撿起紙碎,指尖捏著邊緣展開——紙碎只有指甲蓋大小,上面印著幾行字跡,雖然被咖啡泡得有些模糊,但那筆鋒、那行距,他再熟悉不過。
是他的字。
準確地說,是他三天前丟失的《衣柜里的影子》手稿上的字。
林野的呼吸瞬間停了。他沖到書房,翻遍了書桌的抽屜、書架的縫隙,甚至連垃圾桶都倒了出來——三天前他寫《衣柜里的影子》開頭時,明明把手稿放在書桌上,轉身去拿鋼筆的功夫就不見了,他確認門窗都鎖著,還以為是自己記錯了地方,找了兩天沒找到,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不小心夾在別的書里了”。
可現(xiàn)在,這頁手稿的碎片,卻出現(xiàn)在蘇曉送的咖啡粉里。
他顫抖著把紙碎放在臺燈下,光線穿過紙頁,能看到上面清晰的字跡:“凌晨兩點,衣柜門響了一聲”——這正是《衣柜里的影子》手稿的第一句,也是他丟失的那部分內容。林野盯著這行字,冷汗順著后背往下流:蘇曉怎么會有他的手稿?還把碎片混進了咖啡粉里?
他猛地想起什么,轉身翻出那個木質書簽,翻到背面——之前他從沒注意過書簽背面,此刻湊近臺燈才看清,背面用極小的刻刀刻著一行字,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刻的正是“凌晨兩點,衣柜門響了一聲”。
和紙碎上的字、和他丟失的手稿開頭,分毫不差。
林野拿著書簽的手開始發(fā)抖。他把書簽和紙碎放在一起,又翻出蘇曉送的所有東西:第二封讀后感、淺烘咖啡粉的包裝袋、甚至連蘇曉寄快遞的牛皮紙盒子都找了出來。每一樣東西都很普通,可串聯(lián)起來,卻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把他緊緊裹住。
“她到底想干什么?”林野坐在椅子上,盯著桌上的“證據(jù)”,腦子里一片混亂。手稿是在家丟的,門窗沒破;咖啡粉是蘇曉寄的,紙碎藏在里面;書簽背面的字,又是手稿的開頭——這絕不是巧合。
他拿起手機,點開和蘇曉的聊天框,指尖懸在屏幕上很久,才敲下一行字:“你寄的咖啡粉里,怎么會有紙碎?”
消息發(fā)出去不到五分鐘,蘇曉就回復了,語氣和之前一樣平淡:“紙碎?可能是包裝的時候不小心蹭進去的吧,抱歉林老師,下次我一定注意。對了,您最近是不是在寫‘衣柜’相關的故事?我昨晚夢到您寫了個開頭,好像是‘凌晨兩點,衣柜門響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我記錯了。”
林野盯著這條回復,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她連“夢到”的內容,都和他的手稿分毫不差。
他想追問,想質問蘇曉“你怎么知道我的手稿內容”“你怎么拿到我的手稿碎片”,可指尖放在鍵盤上,卻一個字也打不出來。他沒有證據(jù)——紙碎是在咖啡粉里發(fā)現(xiàn)的,沒法證明是蘇曉故意放的;書簽背面的字很小,也沒法證明是蘇曉刻的;甚至連手稿丟失,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野把手機扔在桌上,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卻覺得自己像被困在一個透明的籠子里。蘇曉就像一個藏在暗處的影子,用最普通的東西——咖啡粉、書簽、紙碎——一點點入侵他的生活,把他的恐懼,變成她手里的道具。
他走回書桌前,把書簽、紙碎、咖啡粉包裝袋放進一個密封袋里,鎖進書桌最底層的抽屜。這次,他不僅擰了三圈鑰匙,還在抽屜上貼了張便利貼,用馬克筆寫了個“封”字——他要確認,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動他的東西。
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手機又“?!钡仨懥艘宦?。
是蘇曉的私信,只有一張圖片。
圖片里是一本筆記本,封面用深藍色棉線縫著月亮圖案——和他的筆記本一模一樣。筆記本翻開的那頁,寫著一行字,是蘇曉的筆跡:“下一個細節(jié),該輪到衣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