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晚,盧青海在盧遠征的看護下好轉(zhuǎn)了許多,天不亮李翠翠上了門,畢竟村子里沒有秘密,昨晚盧遠征去請赤腳醫(yī)生的事也沒瞞著人。
盧有德家不好裝聾作啞,老太太趕著李翠翠出門時嘴里還在碎碎罵著:“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有事不知道回來,去別人家丟人,讓村里人看笑話…”
李翠翠如今日子剛好過了點,哪敢得罪現(xiàn)婆婆,心中也升起無名火,這個兒子一直都懂事孝順,這次怎么這么不知事,讓家里丟了好大人!
到了盧遠征家里,一如既往的端起和善溫柔的微笑,“五叔,這次多虧你了,小孩子不懂事,病了也不說,也是我不好,家里事多,他又最大,我沒顧上!”
盧遠征對著這個改嫁的侄媳婦不好說什么,但五叔奶眼里不容沙子,說出來的話就摻著冰。
“你顧不上也不是一兩天了,從前多水靈的娃娃,現(xiàn)在瘦的樹干一樣,每天忙個不停,村里也不是只你一個改嫁的,像你這么清閑的也少!你家下手也太狠,昨天看到青海的時候,渾身滾燙,身上的血道子看著瘆人,這是給犯人上刑啊??!
這話說的可就重了,李翠翠臉上頓時就不太好。
盧遠征昨晚看著青海的樣子,動了過繼孩子的心思,還沒和老婆說,現(xiàn)在不好把李翠翠得罪太狠,打圓場道,“孩子這次受大罪了,回去做點好的養(yǎng)養(yǎng),別留下什么病根兒!”
李翠翠只能連連應是,又把請赤腳大夫的兩角錢給了,帶著盧青?;亓思?。
看著自己大兒子軟綿綿的樣子,到底忍下了心中不快,讓他去屋子里躺著。
盧青?;氐阶约鹤〉男∥荩鄩ν僚?,黑暗矮小,卻是他在繼父家里住的最好的一段時間。
因為隨著家里孩子越來越多,不久后繼父就會讓他和大弟搬去柴房,那之后十年都沒能挪過地方。
他只記得隨著他的身高增長,后來只能蜷縮著睡,導致他一直有些佝僂!
盧青江看著回來以后就一聲不吭的哥哥,心里有點害怕,又有點忐忑不安!
畢竟昨天丟下大哥自己先回的家,又把丟柴的事推到大哥身上,導致繼父對大哥動手。
他也不想這樣,只是看到繼父兇狠的眼神,就忍不住整個人發(fā)顫。
盧青江安慰自己,他只是個小孩子,沒辦法應付盧有德的兇狠,他只能自保,思及此,臉上不知道是因為天氣還是自責或是愧疚而發(fā)熱的感覺散了不少。
別開眼睛不看大哥的臉,“大哥,你先歇會兒,你放心躺著,家里的活我來干,我這就去把豬喂了。”
盧青??粗矍斑€是小孩的二弟,心里發(fā)苦,是自己前世太蠢嗎,為什么從來沒發(fā)現(xiàn)弟弟一直就是自私的性子,而不是自己一廂情愿的認定,兄弟間是因為后來距離遠了才導致親情淡漠。
從自己回來到現(xiàn)在,他甚至沒有問過一聲自己的情況,這是生怕會讓自己提起他看著自己挨打,躲在角落不吭聲,還是怕自己怪他昨天先跑回家!
想到上輩子自己不但沒有責怪他,看他畏縮的樣子怕他難受,還反過來安慰他,說他不出頭是對的,否則不過是多一個人挨打罷了!
如今想來,自己對他一片愛護之情有多自作多情!人啊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盧青海平復心中情緒,用盡量平靜的語氣答應下來,還像以往一樣囑咐大弟跑慢些,別摔著。
看著弟弟跑遠的背影,盧青海移動自己的身體,將背靠在墻上慢慢坐起來,聽到院子里來來去去的聲音,走動的,拿東西的,說話的,甚至有罵人嘟囔摔東西,但所有人好像都將他忘記了,沒有人進來看他一眼。
墻上的些許涼意讓他燥熱的身體連同心里漸漸冷靜下來,雖然還是發(fā)軟,但好歹沒有那么暈了,盧青海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人生,既然有這個機遇回到兒時,那有些掉過的坑則可免則免吧。
從前總是把很多責任扛在身上,也不知道是太看的起自己,還是太看不起自己。
一方面認為自己對這個家很重要,覺得好像誰也離不了他去,但另一方面覺得自己不配,家里所有的好事,好吃的,好東西自己都不配,哪怕這些東西是他賺來的。
上一世的今天,自己回到家里,繼奶奶話里話外的說自己蠢,丟人現(xiàn)眼,難受也不知道回家,滿村亂跑,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病了似的,死又死不了,故意給家里抹黑,又蠢又壞。
他自認為犯了大錯,嚇的不敢躺著,千難萬難的忍著痛苦,去山上將昨天砍的柴連背帶拽的帶了回來,快到山腳下,連滾帶爬的摔了一跤,病上加傷,這一世,他歇了這個心思。
年少的時候不明白,臉色這個東西只要不看它,就不存在好看難看,反正村里都知道他病的厲害,好面子的繼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找他麻煩,還不如趁機好好休息休息。
至于大弟盧清江,自己對他的感情,上輩子就耗盡了,他自覺盡力全了一個兄長的心,至于這輩子,血脈親緣這東西就算了……盧青海自嘲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