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川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一股從未有過的煩躁和……恐慌，在他心里蔓延開來。他第一次覺得，蘇晚好像真的要從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沈聿川是被凍醒的。
凌晨三點，客廳的落地窗沒關(guān)嚴，深秋的冷風(fēng)卷著雨星灌進來，把沙發(fā)上的薄毯吹得翻了個角。他皺著眉坐起身，下意識地想喊“蘇晚”，讓她把窗戶關(guān)好，話到嘴邊才猛然想起，那個總在深夜替他掖好被角、關(guān)好門窗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他自己。
他起身走到窗邊，用力拉上窗戶。玻璃上蒙著一層薄霧，他伸手擦掉，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只有遠處寫字樓的霓虹燈還亮著，像一雙雙冷漠的眼睛。他突然覺得這房子空曠得可怕，以前蘇晚在時，哪怕她只是在廚房溫牛奶，細微的瓷器碰撞聲也能填滿這死寂的空間。
他走到廚房，想倒杯水，打開冰箱卻愣住了。里面空蕩蕩的，只剩下幾瓶礦泉水和半盒過期的牛奶。以前這里永遠塞滿了東西，有他愛喝的進口果汁，有她親手做的酸奶，還有分門別類放好的蔬菜和肉——她總說外賣不健康，堅持每天做飯。
沈聿川拿起一瓶礦泉水，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口。他突然想起，蘇晚走的那天早上，冰箱里還是滿的。她甚至在保鮮盒上貼了便簽，寫著“排骨在冷凍層，記得焯水時加姜片”“早上空腹別喝冰咖啡，我熱了牛奶在恒溫層”。
那些便簽，他當時看都沒看。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轉(zhuǎn)身走向臥室。床頭柜上還放著一個相框，里面是去年他生日時拍的照片。照片里蘇晚穿著米白色的連衣裙，笑靨如花地靠在他身邊，手里捧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蛋糕——那是她第一次學(xué)做翻糖蛋糕，手被燙了好幾個泡。當時他只顧著和朋友聊天，甚至沒仔細看她的手。
沈聿川拿起相框，指腹摩挲著照片上蘇晚的臉。她的眼睛很亮，像盛著星光，可那星光，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暗下去的？是他無數(shù)次說“在忙”的時候？還是他陪著林薇薇，卻對她的電話敷衍了事的時候？
他以前總覺得蘇晚很吵，像只黏人的小貓，時時刻刻都要他的關(guān)注。她會在他看文件時端來切好的水果，會在他開會時發(fā)信息問他晚飯想吃什么，會在他應(yīng)酬晚歸時坐在沙發(fā)上等他到深夜。他煩她的瑣碎，厭她的依賴，卻忘了，這世上只有蘇晚，會把他的一切都放在心上。
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一下，是助理發(fā)來的信息，附了一張照片。照片里蘇晚站在一家設(shè)計工作室的門口，穿著簡單的白襯衫，手里抱著一卷圖紙，正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說話，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助理的信息寫著：“沈總，蘇小姐找到了新工作，在一家小型設(shè)計工作室做助理?！?/p>
沈聿川的手指死死攥著手機，指節(jié)泛白。設(shè)計？他想起蘇晚以前確實喜歡畫畫，臥室的抽屜里放著厚厚的素描本，里面畫滿了速寫，有街角的貓，有黃昏的天，還有很多……他的側(cè)臉。他以前總嘲笑她畫得不好，說不如花錢請專業(yè)的畫師，現(xiàn)在才知道，那些畫里藏著她小心翼翼的喜歡。
他鬼使神差地開車去了那家工作室。工作室在一條老巷子里，門面不大，門口種著幾盆綠蘿，看起來很溫馨。他把車停在巷口，坐在車里看著那扇玻璃門，直到傍晚，才看到蘇晚和那個戴眼鏡的男生一起走出來。
男生手里拎著一個紙袋，遞給蘇晚，笑著說了句什么。蘇晚接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向公交站。沈聿川的目光追著她的背影，看著她站在站牌下，低頭看著手機，夕陽的光落在她的發(fā)梢，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
他突然覺得，蘇晚好像變了。不是外表，是氣質(zhì)。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她的脊背挺直，眼神平靜，走路時步子不快，卻很穩(wěn)，像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節(jié)奏。
這種認知讓沈聿川心里莫名地發(fā)堵。他發(fā)動車子，緩緩跟在公交后面。公交車停了幾站，蘇晚在一個老舊的小區(qū)門口下了車。沈聿川看著她走進小區(qū)，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口，才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盤。
他到底在干什么？像個偷窺者一樣跟蹤自己的前女友？
可他控制不住。他想知道她住得好不好，吃得習(xí)慣嗎，工作累不累。這些以前他從不在意的事情，現(xiàn)在卻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第二天，沈聿川讓助理送了一套全新的畫具到蘇晚的工作室，指名要最好的牌子。下午，助理卻把畫具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臉色有些尷尬：“沈總，蘇小姐說她用不上，讓您拿回去?！?/p>
沈聿川的臉色沉了沉：“她還說什么了？”
“蘇小姐說……”助理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轉(zhuǎn)述，“‘請沈總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的工作和生活，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p>
“沒有關(guān)系？”沈聿川冷笑一聲，把畫具扔在桌上，“她以為說沒關(guān)系就沒關(guān)系了？”
他拿起車鑰匙，再次去了蘇晚的小區(qū)。這次他沒有上樓，只是在樓下等著。天黑透的時候，蘇晚才回來，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幾個饅頭和一把青菜。
沈聿川下車攔住她：“蘇晚?！?/p>
蘇晚看到他，愣了一下，隨即皺起眉：“你怎么又來了？”
“跟我回去?！鄙蝽泊ǖ恼Z氣比上次軟了些，“你住在這里不方便，我已經(jīng)把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p>
“我的東西不用你管?！碧K晚繞過他，想往樓道走。
沈聿川抓住她的手腕，這次用的力氣很輕，像是怕弄疼她：“我知道上次我說錯話了，我道歉。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p>
蘇晚看著他，眼神里帶著一絲疲憊的嘲諷：“沈聿川，你是不是覺得，所有東西都可以用物質(zhì)來衡量？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你想要什么？”沈聿川追問，“只要你說，我都能做到?！?/p>
“我想要你以前能多陪我一會兒，想要你記得我的生日，想要你在我生病的時候能在我身邊……”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失望，“這些，你給過嗎？”
沈聿川的喉嚨哽了一下，說不出話。這些事情，對他來說曾經(jīng)那么微不足道，可現(xiàn)在，他卻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沈總，”蘇晚輕輕掙開他的手，“我已經(jīng)不是三年前的蘇晚了。我不需要你給我提供的房子和車子，我可以自己賺錢，自己生活。請你放手吧。”
她轉(zhuǎn)身走進樓道，這次沈聿川沒有再攔她。他站在原地，看著樓道里的燈光一層層亮起來，又一層層暗下去，直到最高層的那盞燈也滅了，才頹然地靠在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