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風帶著寒意，吹得他心口發(fā)冷。他第一次意識到，蘇晚不是在鬧脾氣，她是真的要離開他了。而他，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有她的生活。
接下來的幾天，沈聿川沒有再去找蘇晚。他開始瘋狂地工作，試圖用忙碌來麻痹自己，可只要一停下來，蘇晚的身影就會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他會在吃飯時想起她做的番茄炒蛋，會在開會時想起她偷偷塞給他的薄荷糖，會在深夜加班時想起她端來的那杯溫牛奶。
他甚至開始翻看以前的聊天記錄。蘇晚的信息占了滿滿一屏，大多是“你什么時候回來”“記得吃飯”“外面下雨了，帶傘”，而他的回復，永遠是“在忙”“晚點說”“知道了”。
有一天晚上，他加班到凌晨，開車路過那家他們以前常去的糖水鋪。鋪子還開著，昏黃的燈光透過玻璃門照出來，帶著一股甜膩的暖意。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點了一份雙皮奶。
雙皮奶端上來，雪白的奶皮上撒著幾粒紅豆，和蘇晚以前做的一模一樣。他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卻覺得味道不對。蘇晚做的雙皮奶，會在里面放一點點鹽，中和掉甜膩，那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蘇晚第一次做雙皮奶時，失敗了好多次，牛奶要么蒸老了，要么沒結皮。她對著食譜研究了一個下午，手上燙了好幾個紅印，最后端給他時，眼里還帶著忐忑的光：“你嘗嘗，是不是這個味道？”
當時他只是隨口說了句“還行”，現(xiàn)在想來，那碗雙皮奶，是他吃過最好吃的。
沈聿川放下勺子，再也吃不下一口。他拿出手機，翻到蘇晚的號碼——即使被拉黑了，他也還記得那串數(shù)字。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打出去。
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蘇晚的生活卻在漸漸步入正軌。設計工作室的工作雖然累，但很充實。她跟著前輩學習畫圖、做模型，每天都有新的收獲。同事們都很友好，尤其是那個戴眼鏡的男生，叫林浩，是工作室的設計師，經常幫她解答問題。
周末的時候，溫冉會拉著她去逛街，或者在家做飯。蘇晚漸漸找回了以前的狀態(tài)，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眼神也變得越來越亮。
只是偶爾，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她還是會想起沈聿川。比如看到路邊停著的黑色賓利，比如聞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比如吃到味道相似的番茄炒蛋。但那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點漣漪，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她以為沈聿川不會再來打擾她了，直到那天下午，她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沈聿川竟然坐在她家門口的臺階上。
他穿著一身深色西裝，頭發(fā)有些凌亂，眼底帶著淡淡的青黑，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吹教K晚，他立刻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怎么來了？”蘇晚皺起眉，心里有些不悅。
“我……”沈聿川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從身后拿出一個保溫桶，遞到蘇晚面前，“我做了點吃的，你嘗嘗?！?/p>
蘇晚看著那個保溫桶，是她以前常用的那個，米白色的，上面印著一只小熊。她愣了一下，沒有接。
“我問了張媽做法，”沈聿川的聲音有些干澀，“做的可能不好吃……”
張媽是他家的保姆，蘇晚以前經常向張媽請教做菜。
蘇晚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些發(fā)酸。但她很快回過神，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在外面吃過了?！?/p>
沈聿川的手僵在半空，保溫桶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卻暖不了他冰涼的心。他看著蘇晚冷漠的側臉，突然覺得很無力。
“蘇晚，”他低聲說，“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忽略了你，對不起?！?/p>
這是沈聿川第一次對她說對不起。蘇晚的心里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但更多的是疲憊。她看著他，輕聲道：“沈聿川，對不起改變不了什么。我們已經結束了，你再這樣，只會讓我們都很難堪?！?/p>
沈聿川看著她眼中的決絕，終于明白，他和蘇晚之間，可能真的回不去了。他慢慢放下手，保溫桶在他手里顯得格外沉重。
“那你……”他頓了頓，聲音沙啞，“你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p>
蘇晚點了點頭，拿出鑰匙打開門，沒有再看他一眼。
門關上的瞬間，沈聿川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緩緩閉上了眼睛。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落，他抬手擦掉，卻發(fā)現(xiàn)越擦越多。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為了蘇晚，哭得像個傻子。
而門內的蘇晚，靠在門板上，眼淚也無聲地掉了下來。她不是不難過，只是這三年的等待和失望，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知道，她和沈聿川，注定只能走到這里了。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閃爍，映照著兩個各自沉默的身影。有些故事，一旦錯過了，就真的回不去了。
蘇晚是被一陣急促的咳嗽驚醒的。
窗外又是雨夜，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窗沿，帶著深秋的涼意。她摸了摸額頭，有些發(fā)燙，大概是昨天加班到凌晨，又淋了點雨的緣故。她掙扎著想起身找藥，手機卻在這時亮了，是工作室的群消息，林浩發(fā)了張圖片——是她昨天沒畫完的設計圖，配文：“蘇晚姐放心，我?guī)湍阏{整好了細節(jié)，早上直接交稿就行?！?/p>
后面跟著幾個同事的點贊，還有人打趣：“林工這是把蘇晚姐的活兒都包了？”
蘇晚看著那條消息，心里泛起一絲暖意。林浩是個細心的男生，總在這些小事上讓人覺得妥帖。她回復了句“謝謝”，剛放下手機，門鈴卻響了。
這個時間，會是誰？溫冉今天出差，快遞也不會這么早。蘇晚裹緊外套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出去，心臟猛地一縮。
門外站著的是沈聿川。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款風衣，頭發(fā)被雨水打濕了些，貼在額前，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他似乎站了很久，肩膀上落著薄薄的雨霧。
蘇晚猶豫了幾秒，還是打開了門，只是沒讓他進來，自己堵在門口：“你怎么來了？”
沈聿川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臉色怎么這么差？生病了？”
“沒事?！碧K晚避開他的視線，“你有什么事？”
沈聿川把手里的塑料袋遞過來，里面是一盒退燒藥和幾包感冒靈，還有一小袋檸檬片?！拔衣犞碚f你昨天加班到很晚，還淋了雨?！彼穆曇舯绕綍r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藥是剛買的，溫水沖服，檸檬片泡著喝，能舒服點?！?/p>
蘇晚看著那袋藥，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他以前從不記得這些的。有次她重感冒，躺在床上起不來，他只是讓張媽送了藥過來，連個電話都沒打。
“不用了，我家里有藥?！碧K晚推回他的手，“你回去吧?！?/p>
沈聿川的手僵在半空，塑料袋的提手勒得他指尖發(fā)白。他看著蘇晚蒼白的臉，眼底的紅血絲清晰可見，喉結動了動：“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藥你拿著。吃完藥好好休息，別硬撐著去上班?！?/p>
“我的事不用你管。”蘇晚的聲音冷了些，她不想再和他有牽扯，哪怕只是一盒藥。
沈聿川沒再說話，只是把塑料袋輕輕放在門旁邊的鞋柜上，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易碎品?！拔曳旁谶@兒了?！彼粗?，眼神里有她讀不懂的情緒，“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p>
說完，他轉身走進雨里。風衣的下擺被風吹得揚起，很快就融入了灰蒙蒙的雨幕里。
蘇晚關上門，靠在門板上，胸口有些發(fā)悶。她看著鞋柜上的塑料袋，猶豫了很久，還是拿了進來。拆開盒子，里面的退燒藥正是她平時吃的牌子，連劑量都和她習慣的一樣。
他怎么會知道？蘇晚愣了愣，突然想起，以前她生病時，雖然他不在意，但每次都是她自己去買這種藥，他大概是……無意間記住的？
這個念頭讓她心里有些亂。她倒了杯溫水，吃了藥，重新躺回床上。雨聲漸漸模糊，她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反復出現(xiàn)沈聿川剛才站在雨里的樣子，還有他眼底那抹復雜的情緒。
她不知道的是，沈聿川并沒有走。
他把車停在小區(qū)對面的街角，看著蘇晚房間的窗戶。燈亮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時才熄滅。他拿出手機，給助理發(fā)了條信息：“把蘇晚今天的工作對接給我，就說她身體不適，請假一天?！?/p>
助理很快回復：“好的沈總。對了沈總，林小姐剛才打電話來，說想約您中午吃飯。”
林小姐，林薇薇。
沈聿川的眼神冷了下來，手指在屏幕上敲下：“推掉，以后她的邀約都不用再報給我?！?/p>
發(fā)完信息，他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以前他總覺得林薇薇懂事、識大體，不像蘇晚那樣黏人、麻煩?？涩F(xiàn)在他才明白，林薇薇的懂事是因為不在意，而蘇晚的麻煩，是因為把他放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