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隱回到他那小屋子。在城西，老居民樓，六層，沒電梯。他爬上去。樓道黑，燈壞了很久。他拿鑰匙開門，吱呀一聲。
屋子小。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柜。沒了。窗戶對著別家的墻，離得近，白天也暗沉沉。
他剛坐下，有人敲門。咚，咚，咚。不急不慢。
是房東。姓王，五十多歲，胖，總穿一件舊夾克。他站在門口，沒進來。
“小陸啊，”他說，“房租該交了?！?/p>
陸隱說知道。
“知道就好，”房東說，“都拖三天了?！?/p>
陸隱說馬上給。
房東看看屋里，沒說什么，點點頭，走了。腳步聲下樓去。
陸隱關上門。他拿出手機，看看余額。不多。交完房租，就沒多少了。
他坐下，想歇會兒。手機又響了。是他媽。
他接起來。
“媽?！?/p>
“哎，”那頭說，“吃飯沒？”
“吃了。”
“吃的什么？”
“外面吃的，面條?！?/p>
“哦，”他媽停了一下，“最近怎么樣？工作忙不忙？”
“還行?！彼f。
“天冷了，多穿點?！?/p>
“知道?！?/p>
又停了一下。他媽聲音低了些。
“那個……楚會長，”她說，“前陣子派人來過了。到家里坐了坐?！?/p>
陸隱沒說話。
“也沒說什么，”他媽接著說，“就問你好不好，說關心你。帶了些水果?！?/p>
“嗯?！?/p>
“你……沒得罪人家吧？”
“沒?！彼f。
“那就好，”他媽好像松了口氣，“人家是大人物，咱們惹不起。你好好的就行。”
又說幾句，掛了。
陸隱放下手機。屋里靜得很。窗外有風聲。
他想起楚世雍。想起晚宴上那些人。笑臉，酒杯，好聽的話。底下是別的。
他躺到床上。天花板舊，有裂紋。像地圖。
他覺得自己像被壓著。喘不過氣。
他打開系統(tǒng)。眼前浮起那些字。藍的，綠的，紅的。
他翻日志。晚宴上那些人的名字，好感度，情緒。一條條過。
突然停住。
有一個名字，林薇。后面跟著數(shù)字，+30。情緒是好奇，還有一絲同情。
他回想。是那個女侍者。一直沒說話，安靜地端盤子。他都沒注意她。
還有一個人，李強。是他大學同學。以前陸隱幫過他一次。他當時千恩萬謝。
現(xiàn)在后面是-10。情緒是幸災樂禍。
陸隱看著這兩個數(shù)字。一個+30，一個-10。一個幾乎陌生的人。一個他幫過的人。
系統(tǒng)又跳出一行字。
“檢測到強烈負面情緒環(huán)境。精神抗性微幅提升?！?/p>
他愣了下。
負面情緒……能變成抗性？
所以他剛才覺得難受，憋悶，絕望。系統(tǒng)給轉了點好處。雖然小，但是有。
他坐起來。
情感能換錢。正的換錢。負的換別的?，F(xiàn)在，連難受都能變成一點防護。
情感是武器。也是食糧。
別人對他好，他能拿去換錢。別人恨他，他能拿去換坐標。他自己難受，能變得更扛揍。
都量化了。明明白白。
他走到窗邊。外面天黑了。樓縫里看見一點天，沒星星。
他想，這世界就是這樣。你看不見的時候，覺得復雜?？吹靡娏?，簡單得很。
就是數(shù)字。
他回頭看看屋子。破，小，舊。
但他心里忽然靜了。
不怕了。
他有這雙眼睛。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這就夠了。
他拿出手機。給房東轉了賬。
然后他找出件厚衣服。明天要去海邊。去看看那個坐標。楚世雍的-50換來的。
不管是什么。總得去看看。
他躺回床上。關燈。
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