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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那被判“不合格”、可能要重寫的三十多頁論文巨著,海莉薇就覺得太陽穴又開始突突直跳,仿佛里面住了個暴躁的啄木鳥。

三萬字的鴻篇巨制??!

她追更的小說作者,有的憋個三千字就跟難產似的,十天半個月不見蹤影。要是攤上個“請假成癮”的家伙,十天后別說新章,作者本人都可能人間蒸發(fā)了!她的論文可不能就此香消玉殞,英年早逝!

特倫索菲教授——一位短發(fā)齊肩自帶小波浪、圓框眼鏡加持的四十歲學者——看到海莉薇來訪,驚訝得眼鏡差點滑到鼻尖:“哦?海莉薇!原來慧濟鵝耳櫪的課題最后是你接手了?我說賽緹娜怎么臨陣脫逃,死活要換課題呢!你不是完成得挺好嗎?”

海莉薇把前因后果倒豆子似的說了一遍。

特倫索菲教授聽得連連搖頭,最后只嘆息了一句“賽緹娜這孩子,天生就不是塊啃學術硬骨頭的料”,便把話題拽回了論文本身。

“來來來,說說你那幾組逆天的種植數(shù)據(jù)怎么來的?難不成你對著樹苗念了段‘快快長大’的咒語,它們就原地開花了?”

海莉薇立刻進入“學術匯報模式”,從濕度溫度光照的精確測量,到蛭石配比對土壤的微妙影響,事無巨細,滔滔不絕,恨不得把當時記錄手稿的霉味都描述出來。

“等等,”特倫索菲教授接過那疊沉甸甸的論文原稿,隨手翻了翻,猛地抬頭,眼神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海莉薇同學,老實交代,你為這篇‘巨著’……籌備了多久?”

“十天?!焙@蜣贝鸬酶纱嗬?。

“噗——”特倫索菲教授仿佛被無形的水嗆了一下,表情在“震驚”“狂喜”“撿到寶了”之間飛速切換,最終定格在一種發(fā)現(xiàn)路邊石頭是傳國玉璽的亢奮狀態(tài)。

“天才啊!”她一拍桌子,激動得差點跳起來,“沒想到我選修課的角落里,還藏著這么一位掃地僧級別的選手!”

想想吧!平時在自己課上不是神游天外就是與周公約會的學生,居然悶聲不響搞出了這種成果?這感覺就像在自家后院刨土玩,結果一鏟子下去挖出了石油礦脈!

特倫索菲教授笑容瞬間變得無比“慈祥”,聲音也掐得能滴出蜜糖:“海莉薇同學啊,我看你這論文……寫得那是相當有水平!就是缺了那么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助力?!?/p>

“助力?”海莉薇挑眉。

雖然她必行就是來找特倫索菲教授要署名權的。但這個話頭由特倫索菲教授親自提出來,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對??!就缺個閃閃發(fā)光、大名鼎鼎的導師掛在一作位置上!”特倫索菲教授循循善誘,“這就好比投稿頂級期刊,作者要是個無名小卒,編輯可能眼皮都不抬就扔進廢紙簍。但要是署名的導師正好是期刊主編的親舅舅的二大爺……嘿嘿,你懂的!”

“教授,”海莉薇歪著頭,直接靈魂拷問,“您……真的很想要這個‘一作導師’的名分嗎?”

特倫索菲教授臉上閃過一絲被戳破的尷尬,隨即破罐子破摔,雙手合十,開啟了撒嬌賣萌模式:“海莉薇同學~~拜托拜托嘛!讓我當你的‘一作媽咪’好不好?求求你啦~~~”

這軟磨硬泡的架勢,堪比纏著大人買糖的三歲小孩,看得海莉薇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海莉薇嘴角抽了抽:“教授……難道當導師也有KPI?比如一年必須‘生’出多少篇一作論文之類的?”

“那倒沒有硬性指標,”特倫索菲教授聳聳肩,瞬間換上“坦白局”的表情,“純粹是……窮。掛個名就有獎金拿,這種好事誰不想多多益善?”

語氣理直氣壯得像在說“撿錢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海莉薇內心翻了個白眼。

讓這位看起來就不太靠譜的特倫索菲教授掛一作?總感覺自己的學術“清白”要遭到玷污。

特倫索菲教授以為她在意署名權,立刻化身“知心姐姐”:“別難過,親愛的!學術圈嘛,懂的都懂!要么拼爹拼媽拼導師,要么熬資歷熬到頭發(fā)掉光!”

她撇撇嘴,一臉看透世事的滄桑,“大部分研究啊,本質就是大型概念包裝現(xiàn)場!一個圈子里的人合伙忽悠教令院撥款。什么新概念?多半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歷,換個高大上馬甲繼續(xù)炒冷飯!至于跨學科結合?哈!就是一個領域搞不下去了,強行拉另一個領域的兄弟來湊人頭、壯聲勢,排列組合一下,又是‘新成果’!”

“注水豬肉大家分著吃,何樂不為?反倒是真正埋頭苦干的,寸步難行!”

這話說的,真是話糙理不糙。

可問題就是這話也太糙了!

她突然話鋒一轉,帶著點追憶往昔的唏噓:“海莉薇同學,你知道我當導師前是干什么的嗎?猜猜看?”

海莉薇還沒來得及啟動“瞎猜”程序,特倫索菲教授就自揭老底:“我是守海龜?shù)?!當年跟著一位老教授和一位學姐,蹲在荒無人煙的海灘上,就為了等海龜媽媽下蛋。然后……趁著龜媽不注意,當偷蛋賊!把蛋偷回實驗室孵化,再給龜寶寶打上標記放歸大海?!?/p>

她眼神飄遠,“海龜成年要整整17年??!我辛辛苦苦記錄的數(shù)據(jù),是為17年后的后輩準備的嫁衣!那時候的我,滿腔熱血,視金錢如糞土,靠著教令院每月施舍的3000摩拉活成了學術苦行僧!”

這簡直是學術民工的血淚史。

“后來呢?”海莉薇忍不住問。

“后來?”特倫索菲教授一秒切換回現(xiàn)實模式,語氣輕快,“后來我被畢業(yè)導師‘收留’,轉行來學院當瀕危動植物的導師啦!月薪從3000暴漲到5000!而且只要帶學生發(fā)論文,一作掛我的名,每篇還能額外拿3萬摩拉獎金!簡直是脫貧致富奔小康的金光大道!”

她雙手一攤,笑得像只偷到魚的貓,“怎么樣?勵志吧?”

海莉薇:“……”這撲面而來的現(xiàn)實感,讓她準備好的安慰詞瞬間噎在喉嚨里,最后干巴巴地擠出幾句:“教授您……真是能屈能伸,與時俱進!從理想主義到實用主義的華麗轉身,令人……嘆為觀止!”

她努力把“佩服”兩個字說得真誠一點。

“嘿嘿,海莉薇你可真會說話!”特倫索菲教授假意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又從指縫里偷看她,圖窮匕見,“所以……‘一作媽咪’這事兒……成交?獎金下來,咱倆五五分賬?”

她眼神閃爍著精明的光芒。

海莉薇默默打開虛空終端,快速瀏覽了一遍特倫索菲教授那注水量堪比太平洋的論文發(fā)表記錄和混亂的行文邏輯。

看完后,她內心只剩下深深的憐憫——為了那點獎金,教授也是拼了。她合上終端,生無可戀地擺擺手:“署名您拿去吧。反正我對這研究也沒太走心。不過論文原文……我還是自己改改再給您吧?”

一想到自己還算嚴謹?shù)倪壿嬁赡鼙桓某山淌谀欠N“意識流”風格,她就頭皮發(fā)麻。被熟人看到,她還要不要在學術圈混了?哪怕只是阿彌利多學院的小圈子。

“別啊!”特倫索菲教授急了,“我?guī)湍愀模「袷?、主題升華,包在我身上!保證讓你華麗轉身,順利畢業(yè)!”

海莉薇的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自己的大作被改得面目全非、邏輯全無的恐怖畫面。

她堅定地抽回論文:“教授好意心領了!我還是自己來……自力更生比較穩(wěn)妥。”

她深知問題根源,倒也不急,決定先躺平兩天整理思緒,或者……找個靠譜槍手?不過三萬字的巨著,誰有那閑心和本事接這活兒?

帶著滿腦子的論文愁云和即將被“冠名”的郁悶,海莉薇攥著那疊濕氣未散的原稿,站在教學樓門口,望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

雨水在地面上匯成小水洼,雨點砸下去,濺起小小的水花,又歸于平靜。

“雨不大,沖回家換衣服吧……”海莉薇深吸一口氣,準備啟動“百米沖刺”模式。

“哇啊啊啊——!”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撕裂了雨幕!

冰涼的水流如同高壓水槍,精準命中海莉薇的后背,大片肌膚和衣物宣告淪陷。

遠處傳來青春期男孩特有的、帶著惡作劇得逞的爽朗笑聲:“拉默德!我就說她發(fā)現(xiàn)不了我們吧!哈哈哈!”

“咳咳……贊迪克,海莉薇學姐……好像殺氣騰騰地過來了……”

海莉薇又氣又無奈地走向二人。

雨不大,可贊迪克和拉默德像兩只落湯雞,他們渾身滴水、衣衫貼身,手里還舉著傘。

帶傘還能濕成這樣?

海莉薇摸著濕透的后背,奪過贊迪克的傘。細看之下,發(fā)現(xiàn)傘柄有些粗,底部有細桿,她往上一推,傘頂便開始“噗噗”噴水。

原來是把改裝水槍傘。

利用傘桿作活塞桿,傘筒當儲水腔,拉動傘桿,水就從噴水孔射出。

無語!簡直不要太無聊!這些青春期的男生,怎這么幼稚?

“贊迪克!”海莉薇將傘對準他,開啟“攻擊模式”。

贊迪克怪叫一聲,抱頭鼠竄,也不知道最后順著雨幕跑到了哪里。

原本沒對海莉薇做壞事的拉默德也受牽連地被海莉薇開了幾槍。

原因竟是海莉薇覺得這把水槍傘還挺好玩的。

“你們不是該在剎訶伐羅學院上課嗎?怎么突然跑這兒來了?警衛(wèi)大叔肯放人了?”海莉薇問。

“我們是專程來請學姐參加社團一周一度的團建活動啊!”拉默德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社團印章,“弗朗西斯社長給的通關文牒!憑這個,門衛(wèi)大叔一般睜只眼閉只眼就放行了?!?/p>

“雖然社長家里有點事,但社團活動不能停!今天由我拉默德大人暫代社長之職!”他挺起胸膛,頗有點山中無老虎的架勢。

“日?;顒樱俊焙@蜣笨粗掷镲柦涻遘k、已經濕了一塊的論文稿紙,盤算著等會兒怎么找贊迪克算總賬。

“去了活動室你就知道啦!正好下雨,咱們搞室內活動兼研討會!這會兒……贊迪克那小子應該已經溜回老巢了吧?”拉默德也不太確定那個搗蛋鬼是否聽話。

“室內活動?研討會?”海莉薇挑眉,語氣略顯無奈,“討論如何將水槍雨傘的殺傷力提升300%?還是研究如何讓受害者看起來更狼狽不堪?”

“嘿嘿,學姐,格局小了!”拉默德神秘一笑,眼中閃爍著搞事的光芒,“水槍傘那種入門級玩具早就過時啦!一會兒咱們研究點新鮮刺激又有技術含量的好東西!包你大開眼界!”他對即將到來的“研討會”充滿了不良少年般的期待。

跟著拉默德來到剎訶伐羅學院的社團活動中心?!?/p>

海莉薇板著臉,將冰冷濕滑的水槍管精準抵在贊迪克的太陽穴上,指尖還滴滴答答掛著水珠,活像個執(zhí)行濕身酷刑的無良打手,“我要雞嗶你?!?/p>

少年慢悠悠轉過頭,濕漉漉的睫毛下,那雙紅瞳閃著狐貍般狡黠的光:“我錯啦學姐~”

尾音拖得又軟又長,像裹了十斤蜂蜜,誠意度約等于零。

又是這種甜膩膩又讓人毛骨悚然的撒嬌。

海莉薇覺得自從上次社團活動幫贊迪克包扎后,這家伙就哪兒哪兒都不對勁起來了。

而且……海莉薇危險地瞇起眼——投降得太快,必有妖。

“我的衣服……”她扯了扯緊貼皮膚的布料,冷得打了個哆嗦,“……現(xiàn)在可以直接擰出一桶水了。”

“研究區(qū)有臺古董級暖風機,保證烤得你外焦里嫩。”贊迪克指了指身后。

“我的論文……”海莉薇抖了抖手里那疊飽受摧殘的稿紙,墨跡暈染得像抽象派大師的杰作,字跡糊成一團團憂郁的烏云。

“要不我?guī)湍阒貙??”贊迪克挑眉,語氣輕松得像在問“要不要再來個烤肉卷”。

“嗯……”海莉薇的雷達瘋狂報警——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正準備戳穿這家伙的糖衣炮彈戰(zhàn)術,卻見贊迪克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后摸出個皺巴巴的牛皮紙袋。

袋角被雨水浸出深色的水痕,散發(fā)著勾魂奪魄的烤肉和孜然香氣。

“看,這是戰(zhàn)敗賠款。”他晃了晃袋子,那香味立刻像小鉤子一樣精準釣住了海莉薇的神經。

她的鏡片瞬間起了一層渴望的薄霧。

上周住院時,她好像……只是隨口提過一嘴喜歡這家店的烤肉卷?

這都能記???這家伙難不成真是在討好她?

“剛好路過。”贊迪克一臉“別太感動”的欠揍表情,“記得學姐上次在醫(yī)院啃得挺歡實。反正……我自己也要吃?!闭Z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

紙袋展開時發(fā)出黏了吧唧的聲響。里面的烤肉卷已經被壓成了扁平的肉餅,醬汁狼狽地從裂縫滲出,混合著雨水,在包裝紙上暈開一片可疑的棕漬。

贊迪克的手指突然收緊,猛地轉身:“要不我再去……”

“不用?!焙@蜣币呀浹奂彩挚斓匾铝艘淮罂冢u料糊在嘴角,像個偷吃成功的花臉貓,“味道……還行?!?/p>

溫熱的肉汁混合著雨水的清冽在舌尖炸開,奇異地讓她想起了住院時那個陰沉的下午——這家伙也是拎著這么個破袋子,硬是把慘白的病房變成了探討學術的小吃攤。

“……謝謝。”她含糊地吐出兩個字,輕得像羽毛,幾乎被雨聲吞沒。

但贊迪克聽到了。

他立刻別過臉去,假裝專心致志地整理他那濕得能養(yǎng)魚的袖口,可那微微揚起的嘴角,活像偷了腥的小狐貍,藏都藏不住。


更新時間:2025-08-16 23:0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