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沒散盡，青云宗議事廳里就炸了鍋。戒律長老抖著一張泛黃的羊皮卷，聲音嘶啞得像破鑼：‘藏寶洞！祖師爺留下的《青云秘錄》里藏著線索，就在后山落霞谷！可天劍宗那幫雜碎，連夜派了金丹弟子把入口圍得鐵桶似的，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卷軸上墨跡斑駁，畫著蜿蜒的山脈和一顆醒目的紅叉，旁邊小字標注‘靈脈之源，宗門根基’。幾個年輕弟子眼睛發(fā)亮，拳頭捏得咯咯響——那可是傳說中能逆轉(zhuǎn)靈脈枯竭的寶藏，宗門最后一線生機?。?,"與此同時，蕭然的小院里陽光正好。他裹著那床牡丹錦被，懶洋洋癱在竹椅上，腳邊扔著把豁口的鐵鍬。‘挖坑種花，多美。’他瞇眼瞧著新翻的土坑，慢吞吞撒下一把牽?；ǚN子。泥土的濕氣混著青草香，撓得他鼻尖發(fā)癢。這安寧像溫吞的米酒，讓他骨頭縫都酥了——可心底那根刺又悄悄冒頭：寶藏要是落到凌千絕手里，青云宗怕是連曬太陽的地兒都沒了。他咂咂嘴，把念頭按回泥里：‘關(guān)我屁事，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呼?！?,"‘大師兄！’小師妹柳梢旋風(fēng)般沖進院子，辮子散亂，眼圈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她撲通跪在土坑邊，指甲摳進泥里：‘別擺爛了！天劍宗的人已經(jīng)進洞了！陳師兄帶人硬闖……被劍陣掃出來，吐血吐得止不??！’她嗓子劈了叉，眼淚砸在蕭然腳背，燙得他一哆嗦。蕭然掀開被子一角，露出亂糟糟的腦袋。柳梢眼底的絕望像淬毒的鉤子，勾得他心口發(fā)悶。三年前魔蛟窟里，這丫頭也是這樣攥著他衣角哭。他喉結(jié)滾了滾，最終只是撓撓肚皮：‘急啥……花種不完，蟲子該啃了……’","院門吱呀一聲被踹開。宗主逆光站著，影子沉甸甸壓滿小院。他沒看柳梢，只盯著蕭然手里那把破鍬，聲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棱：‘蕭然，你當年為護藥園，獨戰(zhàn)七頭裂風(fēng)狼，腸子流出來都塞回去再戰(zhàn)。現(xiàn)在呢？’他往前一步，鞋底碾碎一顆剛?cè)龅姆N子，‘寶藏若失，青云宗便真成了墳場。你曬的太陽，喝的茶，全得喂了野狗?！捜恢讣怛榱蓑椤Ｗ谥餮劾锏氖皇桥?，是鈍刀子割肉的疼——像看他親手把驕傲一寸寸埋進土里。蕭然別開臉，嘟囔：‘……土太硬，挖著費勁。’","正僵著，山那頭突然‘轟隆’巨響！地動山搖，院墻簌簌掉灰。一只傳訊紙鶴歪歪扭扭飛來，尖聲嘶叫：‘天劍宗破開外層禁制了！凌千絕親至，洞口血光沖天！’柳梢‘哇’地哭出聲。宗主臉色唰地灰敗，指節(jié)捏得死白。時間成了燒紅的烙鐵——金丹對化神，差距是天塹；香爐里那柱計時香，灰燼都快堆滿了。焦慮像毒藤纏上每個人脖頸：寶藏是靈脈活命的引子，丟了它，青云宗熬不過這個冬天。","蕭然卻掄起鐵鍬，狠狠鏟向土坑?！乘懒?！’他罵罵咧咧，‘種個花都不清凈！’鍬尖‘鐺’地撞上塊硬物，震得他虎口發(fā)麻。土坑底下竟露出青黑色石壁！他‘嘖’一聲，泄憤似的連鏟帶踹?！青辍?！石壁應(yīng)聲裂開蛛網(wǎng)縫，簌簌掉渣。一股陰冷潮濕的風(fēng)猛地從縫隙里竄出，卷著陳腐的泥土味，直撲人臉。蕭然探頭一瞧——嘿！黑黝黝的洞口斜插向下，石階上還嵌著夜明珠，幽光連成線，直通深處！風(fēng)里裹著縷極淡的靈氣，甜得發(fā)膩，正是羊皮卷上描述的‘靈脈之源’氣息！","柳梢的哭聲卡在喉嚨。宗主僵在原地，眼珠瞪得幾乎脫眶——這坑離藏寶洞直線隔了三座山！蕭然拄著鍬把喘氣，泥點濺了滿臉。他踢了塊石子進洞，聽著‘咕嚕?！幕仨懺綕L越遠，咧嘴笑了：‘省得爬山了……挺好?！蠢锖龅貍鱽砹枨Ы^的怒喝，回聲嗡嗡震蕩：‘混賬！核心禁制怎么提前啟動了？’緊接著是劍刃刮過石壁的刺耳銳響，夾雜著弟子慘叫。蕭然撓頭嘀咕：‘喲，踩雷了？’他彎腰鉆進洞口，錦被拖在身后，活像條鉆洞的胖泥鰍。柳梢下意識想跟，被宗主一把拽住。老頭盯著洞口那捧新翻的濕土，土里半截牽?；ǚN子正悄悄頂出嫩芽。"]
第四章 陰謀逼近
晨光稀薄，像被水泡過的宣紙，軟塌塌鋪在青云宗山門上。天劍宗的使者來得悄無聲息，一匹雪白靈駒踏著露水停在宗門廣場，鞍上青年銀紋錦袍，腰懸長劍，眉眼含笑，卻藏不住那股子居高臨下的倨傲。他遞上鎏金請柬，嗓音清越如泉：“奉凌掌門之命，邀貴宗三日后于落霞谷和談，共商靈脈之誼?！闭埣頎C手，燙得青云宗主指尖發(fā)麻——落霞谷？那地方剛被天劍宗血洗過，尸骨未寒，談什么和？
蕭然裹著牡丹錦被，在藏經(jīng)閣頂樓的飛檐上攤成一張人形烙餅。風(fēng)卷著請柬的墨香飄上來，他鼻翼翕動，嘟囔：“一股子血腥味……”翻個身，被子蒙頭，鼾聲震得瓦片簌簌響。使者仰頭，笑容僵在臉上：“大師兄可否移步商議？”檐上只傳來更響的呼嚕，夾雜著夢囈：“別吵……曬黑了……”使者嘴角抽了抽，眼底掠過一絲陰鷙，轉(zhuǎn)身策馬而去。馬蹄聲遠去，蕭然掀開被子一角，日光刺得他瞇起眼。落霞谷？呵，那地方三面絕壁，谷底藏了至少五十個金丹劍修，外加三道鎖靈禁制——凌千絕那老狐貍，擺明要甕中捉鱉。他咂咂嘴，懶洋洋地想：解釋多累啊，不如多睡會兒。
議事廳炸了鍋。宗主攥著請柬，指節(jié)捏得泛白：“天劍宗狼子野心，這‘和談’分明是鴻門宴！”戒律長老須發(fā)戟張，一掌拍裂紫檀桌：“蕭然呢？那廢物又躲哪兒挺尸去了？”柳梢攥著衣角，小臉煞白，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大師兄他……他肯定有苦衷……”話音未落，就被嗤笑聲打斷。陳默吊著裹成粽子的右手，斜倚門框，嘴角扯出譏誚的弧度：“苦衷？我看是爛泥扶不上墻！三年前他還能算條漢子，現(xiàn)在？呵，連條野狗都不如，至少狗還知道護主！”他身后幾個年輕弟子跟著哄笑，眼底的鄙夷淬了毒。柳梢眼圈一紅，指甲掐進掌心。她忘不了魔蛟窟里蕭然浴血的身影，可如今……那背影佝僂得讓她心慌。
蕭然壓根沒進議事廳。他正蜷在院角的藤椅上，抱著一壺冷透的云霧銀毫，慢吞吞嗑瓜子。柳梢的抽泣、陳默的譏嘲、長老的怒罵，隔著院墻嗡嗡傳來，像一群惱人的蒼蠅。他吐掉瓜子殼，眼神空茫茫望著天。苦衷？屁的苦衷。凌千絕的埋伏圖在他腦子里清晰得能當繡樣——谷東埋了爆炎符，谷西藏著鎖魂鏈，谷口還蹲著兩頭噬金獸。說出來誰信？一個‘廢人’的胡話罷了。他喉結(jié)滾了滾，把涌到嘴邊的冷笑咽回去。解釋？麻煩。動手？更累。陽光曬得被子暖烘烘，他舒服得直哼哼，心底那點刺撓的念頭被摁回泥里：天塌了，自有高個兒頂……最好砸死那幫聒噪的。
三日轉(zhuǎn)瞬即逝。落霞谷口，晨霧濃得化不開，吸一口都帶著鐵銹般的腥氣。宗主一身素袍，身后只帶了戒律長老和陳默等三名精銳弟子——人多了反倒像挑釁。他回頭望了眼青云宗方向，山門在霧靄中只剩模糊輪廓。沒有蕭然。一絲失望如冰針扎進心窩，隨即被怒火燒融。廢物！他咬牙，袖中拳頭攥緊，指甲嵌進肉里。陳默啐了口唾沫，獨臂按在劍柄上，眼底燒著孤注一擲的火：“宗主放心，拼了這條命，我也……”話未說完，谷中霧氣陡然翻涌！
‘嗡——！’
無形的鎖鏈憑空顯現(xiàn)，毒蛇般纏上眾人腳踝！靈力瞬間凝滯！戒律長老暴喝，祭出本命法寶青玉尺，尺影剛亮起就被一道銀芒劈碎！‘噗！’血箭噴出，長老踉蹌倒地。陳默獨臂揮劍，劍光如螢火撞上驚雷——‘咔嚓！’長劍寸斷，他胸口凹陷，像破麻袋般砸進巖壁，血沫混著內(nèi)臟碎塊從嘴角涌出?！瓣悗熜?！”一名弟子目眥欲裂，撲上去的剎那，地面猛地塌陷！密密麻麻的爆炎符轟然炸響，火光吞噬了他的慘叫。
霧氣散盡。凌千絕負手立于高巖，雪緞袍角纖塵不染，唇邊噙著溫雅笑意：“貴宗誠意，老夫收到了?！彼讣廨p點，兩道鎖魂鏈如活物竄出，絞住宗主脖頸，猛地收緊！‘呃！’宗主喉骨咯咯作響，臉漲成紫茄，雙腳離地亂蹬。絕望的窒息感淹沒了他——化神威壓下，他連自爆金丹都做不到！谷壁陰影里，五十名天劍宗弟子無聲現(xiàn)身，劍鋒寒光連成一片銀海。階級的鴻溝在此刻化為實質(zhì)的絞索：他們靴底銀線刺繡，是青云弟子窮盡一生也攀不上的云端；而宗主掙扎的丑態(tài)，成了權(quán)貴眼中最解乏的消遣。凌千絕俯身，聲音輕柔如情人低語：“放心，留你一條命。等蕭然那縮頭烏龜來跪著求我，正好讓他看看，他躲懶的太陽……是怎么熄滅的?！?/p>
消息傳回青云宗時，柳梢正給蕭然曬被子。傳訊紙鶴一頭撞上院墻，尖聲泣血：“宗主被俘！落霞谷……是陷阱?。 绷沂忠欢?，錦被‘啪嗒’掉進泥坑。她癱坐在地，眼淚斷了線，卻哭不出聲，只張著嘴嗬嗬抽氣，像條離水的魚。完了……全完了。戒律長老重傷昏迷，陳默生死不明，宗主成了人質(zhì)……青云宗的脊梁，被天劍宗一腳踩斷了。焦慮像滾燙的瀝青，糊住每個人的口鼻——金丹對化神？那是蚍蜉撼樹！時間成了凌遲的刀，每一息都割在宗門命脈上。幾個年輕弟子紅著眼要沖出去拼命，被老弟子死死拽?。骸八退绬?？那是化神！”絕望在蔓延，連風(fēng)都帶著嗚咽。
蕭然在哪？他在后山最高的鷹喙崖。這里離落霞谷隔了兩座山頭，清凈，日頭足，還能避開滿宗的哭喪臉。他裹著剛曬完太陽、暖烘烘的牡丹錦被，癱在一塊光滑的巨巖上，像只愜意的貓。谷中的慘叫、靈爆的轟鳴，隱約隨風(fēng)飄來，撓得他耳根癢。他煩躁地掏掏耳朵，翻個身。被俘了？意料之中。那老狐貍的手段，他三年前就領(lǐng)教過了——毒掌穿胸的滋味，至今陰雨天還隱隱作痛。救？拿什么救？他經(jīng)脈里空空如也，沖過去也是多送個人頭。陽光曬得他昏昏欲睡，心底卻有什么東西在啃噬，細密又尖銳。柳梢那雙絕望的眼，宗主被勒紫的臉……畫面揮之不去。他猛地坐起，抓亂頭發(fā)罵了句：“晦氣！”拎起手邊喝剩的半壺冷茶，泄憤似的潑向巖下一叢野荊棘。
水珠四濺。其中一滴，‘嗒’地落在一塊嵌在巖縫里的、不起眼的云母片上。那云母片巴掌大，邊緣參差，是昨夜暴雨沖落的碎石。日光正烈，水珠在云母表面滾了滾，倏地折射出一道刺目的金芒！金芒如利箭，撕裂空氣，不偏不倚，射向落霞谷東側(cè)絕壁——正是爆炎符埋伏的核心！
‘滋啦！’
微不可聞的灼燒聲響起。絕壁陰影里，一張隱匿的爆炎符箓被金光精準點燃符頭！‘轟——！??！’
連鎖反應(yīng)快得驚人！埋藏的數(shù)百張爆炎符接連殉爆！赤紅火浪沖天而起，瞬間吞噬了東壁埋伏的十幾名天劍宗弟子！慘叫聲撕心裂肺！濃煙滾滾，遮蔽了半個山谷！突如其來的爆炸攪亂了鎖靈禁制，絞住宗主的鎖魂鏈光芒一黯！
“怎么回事？！”凌千絕溫雅面具碎裂，驚怒交加。他靈覺瘋狂掃視——沒有靈力波動！沒有陣法痕跡！只有那該死的、刺眼的金光源頭……在鷹喙崖？他猛地抬頭！
崖頂上，蕭然正被爆炸震得一個趔趄，手里茶壺‘哐當’砸在云母片上?！鞍盐业膲兀 彼奶鄣貜澭?，錦被滑落，露出松垮中衣。撿壺時手肘無意蹭到云母片邊緣——那角度刁鉆地一偏！
第二道更熾烈的金芒爆射而出！這次直指谷西！金芒掠過，竟將鎖魂鏈的靈力軌跡照得纖毫畢現(xiàn)！谷中殘余的青云弟子本已絕望等死，此刻福至心靈！“破鏈！”一名老弟子嘶吼，甩出僅存的破禁梭！‘叮！’脆響，鎖魂鏈應(yīng)聲而斷！宗主‘噗通’墜地，捂著脖子劇烈咳嗽。
“走！”老弟子拽起宗主，借著濃煙掩護，瘋狗般撞向谷口！混亂中，兩頭埋伏的噬金獸被爆炎波及，痛得狂性大發(fā)，反撲向天劍宗弟子！劍陣大亂！
凌千絕臉黑如鍋底?；裢恨Z然爆發(fā)，卻壓不住滿谷的雞飛狗跳。他死死盯著鷹喙崖——那家伙裹著被子，正撅著屁股，試圖把摔變形的茶壺掰回原狀，嘴里還罵罵咧咧：“八十靈石啊……曬個太陽都破財！”陽光落在他身上，懶散，無害，甚至透著點蠢。可偏偏是這蠢貨，兩道‘意外’的光，撕碎了他精心布置的殺局！
宗主被殘兵架回山門時，渾身是血，脖頸一圈青紫勒痕。柳梢撲上去，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眾人圍著宗主，劫后余生的狂喜混著后怕，七嘴八舌：“天佑青云！”“定是祖師顯靈！”沒人提鷹喙崖上那個身影。角落里，陳默被抬上擔(dān)架，獨臂無力垂落。他費力地偏過頭，望向山崖方向，嘴唇翕動，最終只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是巧合？還是……他不敢深想。
蕭然慢悠悠踱回小院時，天已擦黑。院里擠滿了人，宗主靠坐在竹榻上，琉璃燈映著他慘白的臉。目光如鉤，釘在蕭然身上。“那光……”宗主聲音嘶啞，每個字都像砂紙磨過喉嚨。蕭然撓撓雞窩頭，拎起摔癟的茶壺晃了晃，水珠滴滴答答：“太陽太刺眼，晃著我眼了，擋擋光?！彼蛄藗€哈欠，裹緊被子往屋里鉆，“困了，別吵我孵夢?！?/p>
眾人僵在原地。宗主盯著他拖在地上的被角，月光下，暗金絲線的陣圖紋路若隱若現(xiàn)。他猛地想起什么，抓起白日從落霞谷帶回的一塊碎石——石頭上，赫然嵌著一小片邊緣焦黑的云母！正是鷹喙崖上那塊！油漬、茶垢、還有……一絲極淡的、屬于蕭然袖口的松煙墨香？巧合？宗主攥緊碎石，碎石棱角刺進掌心，血珠滲出。夜風(fēng)吹過，蕭然的鼾聲已從屋里傳來，均勻，綿長。
鷹喙崖頂，那枚被蕭然‘無意’蹭偏的云母片，靜靜躺在月光下。一道極其細微的裂痕，從邊緣蜿蜒至中心——仿佛被什么無形之力精準震過。崖下深淵，風(fēng)聲嗚咽，隱約傳來金石摩擦的異響，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