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一月倏忽而過。
霜落縣,似乎已經(jīng)漸漸淡忘了那場荒唐而倉促的婚禮。
人們的談資,又回到了東街的靈米又漲了幾文錢,西巷的張屠戶又得了塊成色不錯的妖獸皮。
岳小恒與蘇家的那點事,就像投入湖中的一顆石子,漣漪散盡,便再無人提及。
岳小恒也確實如眾人所料,過上了“贅婿”的生活。
他每日深居簡出,除了偶爾去蘇家的藥鋪幫忙打理,便是在那破敗的小院里,打坐練氣。
他的修為,依舊是練氣四層,似乎毫無寸進。
這一切,都讓那些曾經(jīng)不看好他的人,愈發(fā)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蘇峰更是每日見到他,都冷嘲熱諷,言語間盡是“廢物”、“吃軟飯的”之類的刻薄之詞。
蘇伯庸雖不再言語,但那冰冷的眼神,卻從未有過半分融化。
仿佛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那個窮小子,終究只是個走了狗屎運的窮小子,撞破了天,也不過是在蘇家的屋檐下,茍延殘喘而已。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便是故事的結局時,一場足以打敗整個霜落縣認知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這日清晨,蘇青檀在梳妝時,突然感到一陣反胃,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起初,她只當是偶感風寒,并未在意。
可一旁的岳小恒,心中卻驟然一動!
來了!
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故作關切地說道:“青檀,你臉色不好,我去請城里最好的孫大夫來給你瞧瞧?!?/p>
孫大夫,年過七旬,一手醫(yī)術在霜落縣德高望重,更是一位練氣六層的修士,專為修士看診。
半個時辰后,須發(fā)皆白的孫大夫,坐在蘇家小院的石桌旁,三根枯槁的手指,搭在蘇青檀皓白的手腕上,雙目微閉,神情專注。
蘇伯庸與蘇峰也聞訊趕來,站在一旁,前者面色關切,眼神中有一絲期待,后者則是一臉不耐。
“裝模作樣,不就是著了點涼,還非要請孫大夫,浪費靈石?!碧K峰小聲嘀咕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孫大夫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起初是疑惑,繼而是震驚,最后,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竟是漲得通紅,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仿佛正在診斷的不是一個病人,而是一個絕世兇獸!
“孫大夫,小女……她到底怎么了?”蘇伯庸見狀,心中也不由得一緊。
“噗通!”
一聲悶響,孫大夫竟是雙腿一軟,直接從石凳上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指著蘇青檀,嘴唇哆嗦著,像是見了鬼一樣,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這……這脈象……滑如走珠,奔騰不息……這……這怎么可能??!”
“孫大夫,您到底在說什么!”蘇峰厲聲喝道,他最見不得這種故弄玄虛的把戲。
孫大夫卻仿佛沒聽見,他猛地從地上爬起來,不顧禮儀,一把抓住蘇青檀的另一只手腕,再次切脈。
這一次,他臉上的血色褪盡,變得慘白一片,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駭然與狂熱!
他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岳小恒,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是你!是你做的???”他聲音嘶啞地吼道。
“孫大夫,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岳小恒神色平靜,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我沒亂說!”孫大夫激動地渾身顫抖,“此乃喜脈!天大的喜脈??!老夫行醫(yī)五十年,從未見過如此強勁、如此生機勃勃的脈象!這……這腹中胎兒,簡直……簡直如一輪初生的驕陽?。 ?/p>
“什么?!”
蘇伯庸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蘇峰更是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失聲尖叫:“喜脈?!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這老糊涂,是不是診錯了?!”
突然蘇峰又狂笑了起來:“喜脈?喜脈!我妹妹懷孕了?”
“住口!”孫大夫猛地回頭,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光芒,那練氣六層的氣勢毫無保留地壓向蘇峰,“老夫以畢生清譽擔保!蘇家小姐,已有月余身孕!若有半字虛言,教我天打雷劈,道基盡毀!”
如此毒誓,讓蘇峰瞬間啞火,臉色變得青一陣白一陣,難看到了極點。
全場,死寂。
一根針落在地上,都仿佛能聽得見。
懷孕了?
蘇青檀,懷孕了?
!
這個消息,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里的重磅炸彈,瞬間炸得所有人心神俱裂,腦海中一片空白!
要知道,因為那該死的“位面絕育咒術”,整個修仙界都深受其害。
修為越高,生育越是艱難。
而霜落縣,地處偏遠,靈氣本就駁雜,詛咒的影響略微降低。
但是這里,已經(jīng)整整一年,沒有一個新生兒降世了!
就算是凡人,十對夫妻里,能有一對成功誕下子嗣,都算是祖墳冒了青煙。
至于修士?
呵呵。
整個霜落縣,已經(jīng)足足有十年!
整整十年,沒有一個修士家庭,成功誕下過一個擁有靈根的后代了!
這是懸在所有人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是整個文明緩慢走向滅亡的喪鐘!
而現(xiàn)在,這個詛咒,這個鐵律,竟然被打破了?
而且,還是不是發(fā)生在練氣一層、而是練氣四層的贅婿,和一個練氣二層的蘇家大小姐身上?
這簡直是大新聞!
“妖孽!一定是妖孽!”
最先起猜疑的,是蘇峰!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了起來,指著蘇青檀的肚子,面目猙獰地尖叫道:“整個縣十年都生不出來!他一來就懷上了?!這肚子里懷的,肯定不是人!是個妖胎!是來禍害我們蘇家的!岳小恒你是不是修煉了妖法,專門來害我們?!?/p>
他這話,說得惡毒至極,卻也道出了在場許多人心中最深處的恐懼與懷疑。
是啊,憑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幾個聞訊趕來的蘇家族人,看向蘇青檀的目光,也瞬間變了味,充滿了驚懼與厭惡。
蘇伯庸的臉色,更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女兒,眼神中充滿了掙扎與痛苦。
理智告訴他,這不可能。
但那份對未知的恐懼,卻又讓他不得不信。
就在這千夫所指,滿院皆敵的時刻。
岳小恒緩緩上前一步,將蘇青檀輕輕地護在了身后。
他的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環(huán)視四周,看著那些或驚懼、或鄙夷、或惡毒的嘴臉,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慌亂,反而露出了一絲淡淡的、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微笑,這群人是不是都傻了,能懷孕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諸位,似乎忘了一件事。”
他平靜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仙朝律令,凡我人族修士,無論修為高低,凡誕育子嗣者,皆有重賞?!?/p>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了面色鐵青的蘇伯庸身上,一字一句地說道:
“第一胎,賞:靈石三十六萬、極品培元丹千枚、破鏡丹一枚、帝級功法殘卷一份!”
轟——!
如果說“懷孕”的消息是炸彈,那么岳小恒這番話,就是引爆了整個火藥庫!
三十六萬靈石!
千枚極品培元丹!
破鏡丹!
帝級功法殘卷!
這一連串的詞語,每一個,都足以讓一個金丹老祖呼吸急促!
而現(xiàn)在,它們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足以讓整個霜落縣都為之瘋狂的財富風暴!
所有人都被這恐怖的數(shù)字給砸懵了!
他們知道有這個律令,可這今年開始,這律令就跟墻上的畫一樣,好看,但誰也摸不著。大家都傳謠說修仙者已經(jīng)全面絕育,無法誕生后代了。
久而久之,大家?guī)缀醵伎焱四蔷唧w的數(shù)字了。
此刻被岳小恒一字不差地念出來,那份沖擊力,簡直無與倫比!
“你……你做夢!”蘇峰結結巴巴地說道,他被這巨大的財富沖擊得道心都有些不穩(wěn)了,“就憑你?也想領到仙朝的賞賜?別是懷了個妖胎,到時候引來天譴,連累我蘇家!”
“是不是孽種,生下來,便知。”岳小恒淡淡地回應,“仙朝自有勘驗血脈的法器,是人是妖,一驗便知。到時候,這天價的賞賜,我岳小恒,領定了!”
他昂首而立,目光灼灼,那份睥睨天下的自信,與他那練氣四層的修為,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反差!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西巷窮小子。
他,是手握著整個世界唯一BUG的男人!
他,是行走的“主角光環(huán)”!
他,是來領賞的!
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的女婿,蘇伯庸那顆因為恐懼和憤怒而混亂的心,第一次,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或許……
或許,自己真的看錯了?
這個小子,從出現(xiàn)開始,就充滿了謎團。
他憑什么能拿出十塊靈石?
他憑什么能以弱勝強,一招秒殺王二麻子?
現(xiàn)在,他又憑什么,能讓自己的女兒,懷上這十年未有的“希望”?
一個個謎團,串聯(lián)在一起,指向了一個蘇伯庸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能。
他的眼神閃爍不定,心中的天平,開始劇烈地搖擺。
而就在蘇家小院因為這個驚天消息而鬧得天翻地覆之時。
霜落縣的另一端,那座最為宏偉、守衛(wèi)也最為森嚴的李家城堡深處。
一間寬敞而奢華的靜室之內,檀香裊裊。
李家族長,金丹中期的強者,李霸天,正靜靜地聽著一名黑衣密探的匯報。
“……孫大夫以道心起誓,確為喜脈,且生機之強,前所未見?!?/p>
“……蘇家內部已然大亂,蘇峰認定是妖胎,蘇伯庸態(tài)度曖昧,而那岳小恒,卻當眾言明,要領仙朝三十六萬靈石之賞?!?/p>
密探的聲音,低沉而迅速。
李霸天靠在鋪著雪白妖狐皮的太師椅上,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拇指上那枚碧綠通透的翡翠扳指,雙目微闔,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整個靜室,安靜得可怕,只有那翡翠扳指與皮膚摩擦的“沙沙”聲,以及密探那因為緊張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許久,李霸天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金丹強者的威嚴與霸道,反而平靜得如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潭,不起半點波瀾。
但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知道,當李霸天露出這種眼神時,才是他最可怕的時候。
“妖胎?呵呵……”
他發(fā)出了一聲輕笑,笑聲中帶著一絲不屑與嘲弄。
“一群蠢貨。他們還在糾結是人是妖,卻沒看到這背后,真正值錢的東西?!?/p>
密探聞言,身子不由得更低了。
“家主英明?!?/p>
“英明?”李霸天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若真英明,當初就不該讓威兒那個蠢貨去打草驚蛇。引來城主府的關注,導致我們的事情沒有做完。而且這個岳小恒,不簡單啊,是運氣還是另有玄機?”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負手而立,望著蘇家所在的方向,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層層阻礙。
“一個練氣一層的小子,身懷十塊靈石,敢在蘇家門口設局,逼得蘇伯庸低頭?!?/p>
“一個練氣四層的贅婿,面對練氣五層的地痞挑釁,一招秒殺,干凈利落,手段刁鉆狠辣,絕非尋常修士?!?/p>
“如今,更是讓蘇家女,懷上了這石破天驚的一胎?!?/p>
他每說一句,眼中的精光便強盛一分。
“巧合?運氣?”
“不,這個世界上,沒有那么多的巧合。所有的運氣,背后都是實力的體現(xiàn),或是……更大的圖謀。”
李霸天轉過身,看著密探,淡淡地問道:“你覺得,他憑的是什么?”
密探心中一凜,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屬下愚鈍。或許……此子身懷異寶?或是……得了什么上古傳承?”
“都有可能?!崩畎?天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但這些,都不重要?!?/p>
“重要的是,他現(xiàn)在,是這個局的‘局眼’!是那帝階功法殘卷!”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讓人心悸的貪婪與灼熱。
36萬靈石和帝階功法殘卷!
這是什么概念?
他李家,身為霜落縣第一修仙家族,一年的總收入,刨去各項開支,純利也不過三四千靈石。
三十六萬,足夠他李家,不吃不喝,攢上一百年!
有了這筆錢,他不僅能將自己的修為推到金丹大圓滿,甚至有望一窺元嬰大道!
更能將整個李家的實力,提升一個檔次,徹底坐穩(wěn)這霜落縣,乃至周邊數(shù)百里內,唯一的霸主地位!
而這帝階功法殘卷,這是李家能不能站穩(wěn)整個省排名的關鍵,甚至進入中央也不是不可能。
這,才是他真正在乎的東西!
至于那孩子是人是妖,是福是禍,與他何干?
只要能拿到那筆賞賜,就算把那孩子連同岳小恒、蘇青檀一起挫骨揚灰,他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家主,那我們……”密探試探性地問道,“是否現(xiàn)在就動手?趁他羽翼未豐,直接將人拿下,逼問出秘密,再將那蘇青檀控制在手中,待其生產(chǎn)后,我們便可……”
“愚蠢!”
李霸天冷喝一聲,眼中寒光一閃,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降臨,壓得那密探“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你以為,這三十六萬靈石,是那么好拿的?”
李霸天踱步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冰冷。
“仙朝的律令,不是擺設!這一胎,意義非凡!其關注度,絕非我們一個小小霜落縣可以想象。一旦消息上報,城主府,郡守府,甚至省府,都會派人前來核實、觀禮、保護!”
“我們現(xiàn)在動手,就是公然與仙朝律法為敵!就是把刀柄,主動送到流云海那個老狐貍的手上!”
“到時候,他只需將此事上報,引來郡城強者,我們李家,就是第一個被開刀祭旗的!你懂嗎?!”
一番話,說得那密探面無人色,連連叩首:“屬下該死!屬下短視!請家主恕罪!”
李霸天冷哼一聲,收回了威壓。
“記住,越是巨大的利益面前,越要冷靜。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那岳小恒,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條藏在陰溝里的毒蛇?!?/p>
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狡詐的光芒。
“現(xiàn)在,我們不能當強盜,我們要當……‘好人’?!?/p>
“好人?”密探一臉不解。
李霸天笑了,那笑容,陰冷而森然。
“去,備上一份厚禮。就說我李家,聽聞蘇家有此天大喜事,特來祝賀?!?/p>
“啊?”密探徹底懵了。
李霸天卻不理他,自顧自地說道:“禮物要重,姿態(tài)要低。要讓全縣的人都看到,我李霸天,是何等的深明大義,是何等的愛護后輩?!?/p>
“他岳小恒不是缺錢嗎?我們就給他送錢!他不是缺修煉資源嗎?我們就給他送丹藥!”
“我們要像春雨一樣,潤物細無聲地,滲透到他的身邊。我們要成為他的‘朋友’,他的‘靠山’?!?/p>
“家主,這……這是為何?”密探實在是跟不上李霸天的思路。
李霸天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變得如惡魔般低語:
“因為,只有靠得最近,才能看得最清。我要知道,他身上到底藏著什么秘密。是因為異寶,還是功法?這秘密,能不能復制?”
“其次,只有成為他的‘恩人’,我們才能名正言順地,在他領取那筆賞賜的時候,分一杯羹。到時候,是他‘主動’報答我們的恩情,而不是我們強搶,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p>
“最重要的一點……”李霸天的眼中,閃過一絲最深沉的殺機,“只有成為他最信任的人,我們才能在他最沒有防備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讓他,連同他所有的秘密,都永遠地,爛在我李家的地底下!”
嘶——!
密探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高!
實在是高!
殺人,還要誅心!
先捧,再殺!
這一連串的計謀,環(huán)環(huán)相扣,陰險毒辣到了極致!
“去吧?!崩畎蕴鞊]了揮手,“記住,讓錢通親自去。他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么說,怎么做?!?/p>
“是!屬下遵命!”密探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靜室之內,再次恢復了安靜。
李霸天重新坐回太師椅上,端起桌上的靈茶,輕輕抿了一口。
茶香,氤氳了他那張看不清表情的臉。
“岳小恒……”
“游戲,開始了?!?/p>
“希望你,能多給我?guī)硪恍@喜?!?/p>
……
翌日,清晨。
蘇家小院。
岳小恒正在院中,一板一眼地打著一套凡俗的健體拳法。
他沒有修煉任何高深的功法,因為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底牌,就是那不受詛咒的靈魂,以及那即將到來的、海量的資源。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現(xiàn)在,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消息發(fā)酵,等各方反應,等那筆能讓他一飛沖天的“啟動資金”。
蘇青檀則坐在屋檐下的石凳上,手中拿著針線,為即將出世的孩子,縫制著一件小小的衣衫。
她的臉上,洋溢著一種母性的光輝,那份恬靜與美好,讓這破敗的小院,都充滿了溫馨。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了一陣恭敬的叩門聲。
“請問,岳公子在家嗎?”
聲音謙和有禮,卻讓岳小恒的拳風,微微一滯。
他轉過頭,與蘇青檀對視了一眼后。
岳小恒走上前,打開了院門。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身穿錦緞員外袍,面容精明,留著兩撇八字胡的中年人。
正是李家的大管家,錢通!
而在他的身后,還跟著四名抬著兩個巨大紅木箱子的仆役。
“錢管家?”岳小恒眉頭微挑,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岳公子,您可真是折煞老朽了!”錢通臉上立刻堆起了無比熱情的笑容,對著岳小恒深深一揖,姿態(tài)放得極低。
“老朽錢通,奉我家家主之命,特來為公子道賀!”
他說著,側身一讓,指著身后的兩個大箱子,朗聲道:“我家家主聽聞府上天降麟兒,此乃我霜落縣萬年未有之大喜事!家主他老人家激動不已,特備薄禮一份,以表祝賀!”
他話音一落,身后兩名仆役立刻上前,將其中一個箱子打了開來。
嘩——!
一片璀璨的寶光,瞬間晃花了人的眼!
只見那箱子里,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堆……下品靈石!
粗略一數(shù),至少有上百塊!
而在靈石之上,還擺放著十幾個精致的玉瓶,里面裝的,分明是練氣期修士夢寐以求的……聚氣丹!
“這……這是一千塊下品靈石,以及一百枚上品的聚氣丹!”錢通滿臉堆笑地介紹道,“家主說,公子與夫人眼下正是需要靜心養(yǎng)胎、鞏固修為的時候,些許資源,不成敬意,還望公子務必收下!”
此言一出,周圍那些聞聲而來,偷偷圍觀的鄰里鄉(xiāng)親,頓時發(fā)出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一百靈石!
一百枚上品聚氣丹!
這手筆,也太大了吧!
這可是李家??!
那個霸道無比,只會從別人口袋里搶錢的李家,今天居然主動上門送禮?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岳小恒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
“這……這如何使得!錢管家,無功不受祿,這份大禮,實在是太貴重了!”
“哎!公子此言差矣!”錢通連忙擺手,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誠懇。
他指揮仆役,打開了第二個箱子。
里面裝的,卻是各種名貴的藥材、綢緞,以及一些安胎養(yǎng)神的珍稀補品。
“岳公子,實不相瞞,老朽今日前來,除了道賀,更是為了……聯(lián)姻!”
錢通對著岳小恒,再次深深一揖。
“前些時日,我家那不成器的少主李威,才退了一門親事,如果夫人孕育的是女娃,我希望能讓公子與其結個娃娃親”
一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既送上了厚禮,又主動聯(lián)姻,姿態(tài)低到了塵埃里。
周圍的百姓聽了,無不交口稱贊。
“李家主真是深明大義??!”
“是啊,能屈能伸,這才是大家風范!”
“看來李家是真心想和解,交好岳公子了!”
蘇青檀也有些被這陣仗給弄懵了,她扯了扯岳小恒的衣角,低聲道:“小恒,這……”
岳小恒頭皮發(fā)麻,自己孩子還沒生出來就有人上門聯(lián)姻?他連忙給了青檀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看向錢通,臉上的表情,也從“受寵若驚”,變成了“感動”。
“錢管家,快快請起!李家主高義,岳某佩服!既然如此,那這份厚禮,岳某……就卻之不恭了!”
他大方地收下了禮物,仿佛真的被對方的“誠意”所打動。
“好好好!”錢通見狀,心中大定,臉上的笑容也愈發(fā)真誠,“公子能體諒我家家主一片苦心,實在是太好了!”
他看了一眼院內,又說道:“公子,實不相瞞,家主還有一句話,讓老朽務必帶到?!?/p>
“請講?!?/p>
錢通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些,用一種“自己人”的語氣說道:“公子,您也知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您府上這件喜事,看似是天大的福緣,實則,也引來了無數(shù)豺狼的窺探??!”
他嘆了口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就說這城主府的流云海城主,表面中立,實則貪婪無比。還有城西的趙家,城南的王家……哪個不是眼冒綠光?公子您雖然天縱奇才,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我家家主說了,從今天起,您岳公子的事,就是我李家的事!誰敢動您一根汗毛,就是與我李家為敵!我們,愿意做公子您最堅實的后盾!”
這番話,說得是何等的仗義,何等的掏心掏肺!
若換了旁人,恐怕早已感激涕零,納頭便拜了。
岳小恒的臉上,也適時地流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李家主大恩,岳某沒齒難忘!”他對著錢通,鄭重地抱拳行禮,“日后若有所成,必有厚報!”
“公子言重了!言重了!”錢通連忙扶住他,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成了!
魚兒,上鉤了!
他今天來的三大目的:送禮示好,降低戒心;
言語試探,確認對方城府;
施以恩惠,埋下伏筆。
如今看來,每一步,都進行得無比順利。
這個岳小恒,雖然有點小聰明,但在真正的老江湖面前,終究還是太嫩了。
然而,他卻沒有看到,在他扶住岳小恒的那一刻,岳小恒低垂的眼眸深處,閃過了一絲冰冷而嘲弄的笑意。
黃鼠狼給雞拜年,安的什么心,他一清二楚。
想當我的“朋友”?
想做我的“靠山”?
可以。
我就陪你們,好好地玩一場。
就看最后,到底是誰算計了誰,誰又成了誰的……踏腳石!
兩人各懷鬼胎,表面上卻是一片和諧。
又虛與委蛇了幾句后,錢通心滿意足地告辭離去。
看著他那搖搖擺去、自以為得計的背影,岳小恒嘴角的弧度,越發(fā)冰冷。
“李霸天……”
“你這條老狐貍,終于還是忍不住,出招了么?”
“一千靈石,一百丹藥……”
“這筆投資,我收下了?!?/p>
“希望日后,你的項上人頭,能值回這個價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