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八班的英語老師兼班主任劉小英，最近半個月都在為英語組的話劇大賽忙碌。辦公桌上堆著厚厚的話劇劇本，從《**商人》到《仲夏夜之夢》，每本都被她用熒光筆標(biāo)滿了批注；課間時，她還總拿著名單在教室轉(zhuǎn)悠，琢磨著哪個學(xué)生適合哪個角色。
這場比賽不僅關(guān)系到班級在年級的排名，更是開學(xué)以來第一次集體活動，孩子們的重視程度也遠(yuǎn)超預(yù)期——課間討論的不再是游戲和八卦，而是“哪個角色臺詞多”“服裝該怎么租”，連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學(xué)生，都主動湊過來問“需不需要幫忙做道具”，組織話劇的每一步都充滿了青春里特有的熱烈與糾結(jié)。
選題環(huán)節(jié)格外順利。劉小英把選劇本的權(quán)力交給全班，讓大家把心儀的劇目寫在紙條上，最后統(tǒng)計(jì)時，《羅密歐與朱麗葉》以三十多票的絕對優(yōu)勢當(dāng)選，幾乎沒有任何爭議。畢竟誰的青春里，沒對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有過向往？可到了選人環(huán)節(jié)，尤其是主角“羅密歐”和“朱麗葉”的選拔，教室里瞬間成了喧鬧的“意見場”——選羅密歐時，爭議很大，有人推薦性格開朗的江翊，有人覺得內(nèi)向的陳宇更有“深情男主”的感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吵了半節(jié)課，始終難有定論。
劉小英見狀，干脆敲了敲黑板，直接拍板：“夏冉是我的英語課代表，中考英語成績也是班上第一，口語流利，發(fā)音標(biāo)準(zhǔn)，讓她演朱麗葉，有人有異議嗎？”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班主任的威嚴(yán)。話音落下，教室瞬間鴉雀無聲——夏冉的英語實(shí)力有目共睹，上次英語演講比賽，她每次英語口語的課堂測試都是第一，沒人能反駁。這份“女主”的歸屬，就這么毫無懸念地定了。
“接下來選男主羅密歐?！眲⑿∮⒄f這話時，目光不自覺地掃向了后排的江翊——江翊的父親是學(xué)校的贊助商，之前校慶活動時，還特意給班級捐了一批圖書，她心里早就傾向讓江翊當(dāng)男主。沒等她繼續(xù)開口，之前爭著要演朱麗葉的蘭靜突然“唰”地站起來，雙手攥著校服衣角，語氣堅(jiān)定：“選男主也該憑能力，就像選夏冉那樣必須得有硬實(shí)力！”她的聲音清亮，引得全班同學(xué)都轉(zhuǎn)頭看她。
蘭靜說話時，旁邊的龍沉一直望著她，眼神里藏不住的喜歡。他向來內(nèi)向，上課不敢主動舉手，回答問題時聲音小得像蚊子叫，可此刻蘭靜這份不怯場、敢說真話的獨(dú)立，像一束光，突然照亮了他心里的角落——他想試著“勇敢一次”，至少在喜歡的人面前，不能再唯唯諾諾。
“行，那想競選男主的同學(xué)舉手吧，咱們現(xiàn)場選拔，誰表現(xiàn)好就選誰?！眲⑿∮⒈惶m靜堵得沒話說，只能無奈地?cái)[擺手。龍沉攥緊手，指尖都泛白了，他低著頭，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慢慢舉起了手；緊接著，坐在中間的陳宇也猶豫著舉起了手，他還偷偷理了理衣領(lǐng)，顯然是早有準(zhǔn)備。劉小英看著后排沒動靜的江翊，一邊焦急地追問“還有人嗎？沒人舉手就算了”，一邊悄悄給他遞眼神，嘴角還微微上揚(yáng)，暗示他趕緊舉手。終于，江翊皺著眉，滿臉不情愿地舉起了手?！昂?，共三位同學(xué)，咱們挨個展示才藝，就用英語表現(xiàn)?！眲⑿∮⒘⒖虉A場，還特意點(diǎn)了江翊，“你是副班長，你先來。”
江翊站起身，隨手拍著桌子打節(jié)奏，一段利落的Hip-hop脫口而出。他的英語帶著點(diǎn)街頭范兒，吐字清晰，節(jié)奏感極強(qiáng)，最后一個重節(jié)拍落下時，教室里瞬間響起熱烈的掌聲，連蘭靜都忍不住跟著鼓掌；下一個是陳宇，他沒什么才藝，卻憑著一段即興英文段子，把《羅密歐與朱麗葉》里的臺詞改成了英文段子，說得流利又生動，逗得全班哈哈大笑；輪到龍沉?xí)r，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勇敢”有些魯莽——之前只想著舉手，根本沒準(zhǔn)備任何表演，只能硬著頭皮拿起桌上的英語課本，朗讀了幾段課文。他的聲音很小，還時不時卡頓，讀錯了好幾個單詞。結(jié)果顯而易見，江翊以絕對優(yōu)勢成了男主。龍沉坐下時，偷偷看了眼蘭靜，發(fā)現(xiàn)她滿眼崇拜的看著后面的江翊，龍沉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又酸又澀。
接下來的幾周，夏冉和江翊每天放學(xué)后都會留在教室排練。江翊總帶著烈安、余燼、林浩幾個兄弟，他們不插手排練，就坐在教室后排的空位上，有的玩手機(jī)，有的吃零食，好幾次都讓夏冉緊張得忘詞——尤其是烈安，總盯著她看，眼神直勾勾的，讓她渾身不自在。因?yàn)榕啪氌s不上晚飯，江翊便讓兄弟烈安幫忙帶飯。
烈安在這群人里排老三，是個膘肥體壯的大漢，身高一米七五，體重快兩百斤，平日里總不修邊幅——滿頭頭皮屑粘在黑色的頭發(fā)上，風(fēng)一吹就往下掉；下巴上的胡子拉碴的，像是好幾天沒刮；身上的校服也總帶著股隨意的褶皺，領(lǐng)口還沾著飯粒，一看就是隨手從衣柜里翻出來的。他還是個重度網(wǎng)易云用戶，每天睡前都要發(fā)一條朋友圈，內(nèi)容全是“握不住的沙不如隨手揚(yáng)了它”“深情的人總是被辜負(fù)”這類網(wǎng)絡(luò)喪文，配上黑色的背景圖，像個總陷在情緒里的“巨嬰”。
只是沒人知道，這份敏感其實(shí)和他的成長有關(guān)——他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跟著爸爸生活，爸爸每天忙著打兩份工，根本沒時間陪他，他沒怎么體會過被重視、被關(guān)心的感覺，情緒一上來就容易失控，只能靠網(wǎng)上的句子發(fā)泄心里的委屈。
可那段時間，烈安卻變得格外“任勞任怨”。每天準(zhǔn)時把飯送到教室，飯盒里的菜總是熱乎的，他還特意把夏冉的那份分開裝，酸奶放在最上面，怕被壓壞；放下飯后也不走，就坐在角落的空位上，雙手托著下巴看夏冉排練。夏冉的英語口語流利又溫柔，念臺詞時像在講故事，對烈安來說，像是一種治愈的享受——他從來沒聽過這么好聽的聲音，連心里的煩躁，都被這聲音撫平了。
夏冉的性格本就溫和，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哪怕是不太熟的烈安，也從不會擺臉色。每次烈安送完飯，她都會笑著說“謝謝”，偶爾還會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點(diǎn)”。可她沒料到，這份禮貌竟被烈安誤讀成了“喜歡”的信號。從那以后，烈安開始悄悄關(guān)注夏冉——她愛吃的草莓味酸奶，他記在心里，每天都換不同牌子的給她帶；她每天七點(diǎn)十五分會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校門口，他就提前十分鐘去等，只為了和她打聲招呼；甚至連她記筆記時喜歡用藍(lán)色筆，作業(yè)本上的字跡總是向右傾斜，都被他默默記在心里，偷偷買了和她一樣的筆，在筆記本上寫滿了她的名字。
終于有一天，烈安花了一整晚，在臺燈下寫了封洋洋灑灑的情書。信紙是他特意在文具店買的，帶著淡淡的香味，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卻寫得格外認(rèn)真，字里行間滿是笨拙的真心：“我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給你送晚飯，聽你說謝謝；我最喜歡看你排練時的樣子，你的聲音像星星，照亮了我的心……”他把情書疊好，壓在夏冉的飯盒底下，滿心期待：等她看到信，一定會懂自己的心意，說不定還會答應(yīng)做自己的女朋友?？赡翘焱砩?，夏冉排練到很晚，肚子餓得咕咕叫，打開飯盒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吃完后只瞥見飯盒下有張疊著的紙，以為是商家的廣告宣傳單，隨手擦了擦嘴，就把信扔進(jìn)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排練結(jié)束后，烈安攥著心，小心翼翼地去收拾飯盒——他想看看夏冉有沒有發(fā)現(xiàn)信，有沒有留下什么話?？蓜傋叩嚼芭?，他就愣住了：垃圾桶里，那封熟悉的星星形狀的信正躺在里面，紙上沾著油漬，邊角還被食物殘?jiān)K了，原本淡淡的香味，也被垃圾的臭味蓋過了。夏冉見他進(jìn)來，還笑著打了聲招呼：“烈安，今天謝謝你的飯，酸奶很好喝。”說完，轉(zhuǎn)身繼續(xù)低頭看臺詞，完全沒注意到烈安的臉色變了。
那一刻，烈安的情緒突然失控了。他猛地抓起桌上一個沒收拾的陶瓷飯盒，狠狠摔在地上，“哐當(dāng)”一聲，瓷碗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刺耳，碎片濺得到處都是。他紅著眼，額頭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對著夏冉喊出那句他在網(wǎng)上看到的話：“我花光了所有力氣來到你面前說我愛你，可你只是禮貌的說了句謝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認(rèn)真！”
喊完后，他像瘋了一樣，雙手在桌上亂掃，把水杯、課本、劇本全掃到地上。水杯里的水灑了一地，課本散落在碎片上，劇本被撕成了兩半。眾人嚇得愣在原地，江翊想上前攔著，卻被烈安狠狠推開；夏冉也慌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沒人敢上前。等能摔的都摔完了，烈安才無力地趴在桌子上，肩膀不停顫抖，發(fā)出壓抑的啜泣聲，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夏冉不明所以，覺得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煩心事，走過去想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她沒站穩(wěn)，倒到旁邊碎裂的瓷片上，一道鮮紅的傷口立刻出現(xiàn)，鮮血瞬間滲了出來，順著胳膊往下流。大家慌忙找紙巾幫她包扎，而烈安還在原地，埋著頭哭。
從那以后，烈安就像從班級里“消失”了一樣?？偸前杨^埋在課本里；下課要么趴在桌上睡覺，要么就躲在走廊的角落里發(fā)呆；在教室碰到夏冉，他總是繞著走，哪怕兩人迎面走來，他也會立刻轉(zhuǎn)身往回走；夏冉想找他問清楚，每次剛開口說“烈安，我們能談?wù)剢帷保土⒖剔D(zhuǎn)身離開，連一句解釋的機(jī)會都不給她。后來，余燼在那天被砸亂的角落里撿到了那封被揉皺的情書，把他交給了夏冉。夏冉看著信里的文字，才明白這場誤會的根源——原來自己的日常禮貌，竟讓他產(chǎn)生了這么大的誤解?？蔁o論她怎么找機(jī)會，在教室、在走廊、甚至在學(xué)校門口等他，都沒法和烈安好好談一次，他總是像躲瘟神一樣躲著她。
話劇演出當(dāng)天，烈安還是缺席了。江翊找了好幾個人去叫他，都被他以“不舒服”為由拒絕了。有人說，他對夏冉的喜歡，已經(jīng)變成了恨；有人說，他是覺得沒面子，不想再看到夏冉；還有人說，他是怕自己忍不住再發(fā)脾氣，影響演出。夏冉聽著這些議論，心里很不是滋味，手里的劇本都被攥得變了形。
晚會開始前，劉小英帶著全班去演出廳。一中的演出廳格外氣派，紅色的絲絨幕布垂在舞臺兩側(cè)，寬敞的舞臺配著璀璨的燈光，五顏六色的光束在地上打轉(zhuǎn)；觀眾席的座椅是深藍(lán)色的，整齊地排列著，連過道都鋪著紅色的地毯。蘭靜走在隊(duì)伍前面，好奇地四處張望，還拉著蘇晚的手小聲說“舞臺好大啊，我要是能上去演就好了”；龍沉跟在隊(duì)伍最后，目光始終追著蘭靜的背影，她的馬尾辮在身后晃來晃去，看得他心里暖暖的。每當(dāng)蘭靜轉(zhuǎn)頭時，他都會立刻挺直腰板，悄悄調(diào)整姿勢，把校服的褶皺理平，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在她面前?？伤恢溃m靜的轉(zhuǎn)身只是因?yàn)楹闷?，想看看演播廳的另一邊，從來沒在人群里找過他。
演出很順利。夏冉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長發(fā)披在肩上，念臺詞時溫柔又深情；江翊穿著黑色的西裝，雖然一開始有點(diǎn)緊張，但很快調(diào)整過來，兩人配合得很默契。最后一幕“陽臺告白”，夏冉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引得臺下不少觀眾都紅了眼。最終，他們的話劇拿了二等獎，雖然不是第一名，但全班都很開心——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努力得到的榮譽(yù)。
回到教室后，江翊站在講臺上，手里拿著獲獎證書，臉上滿是勝利的喜悅：“今晚我請客，大家都來！柏悅酒店的VIP包廂，這是咱們班的第一個獎，必須好好慶祝！”說完，他還拍了拍胸脯，一副“我有的是錢”的樣子。班里的同學(xué)都?xì)g呼起來，連平時不愛湊熱鬧的林溪，都點(diǎn)了點(diǎn)頭，答應(yīng)一起去。
放學(xué)后，一群人跟著江翊來到柏悅酒店。酒店門口的噴泉噴著水，門口的服務(wù)員穿著黑色的禮服，笑容滿面地迎接他們；VIP包廂更是豪華，墻上掛著水晶燈，桌子是圓形的，能坐二十多個人，旁邊還有唱歌的設(shè)備。剛坐下沒多久，幾位氣質(zhì)優(yōu)雅的服務(wù)員就端著幾瓶洋酒進(jìn)來，瓶身的包裝精致又陌生，上面全是英文，沒人叫得出名字。江翊拿起一瓶，率先擰開瓶蓋，倒了滿滿一杯：“為了勝利，干杯！”眾人跟著打開酒瓶，倒酒的聲音、碰杯的聲音清脆又熱鬧，包廂里瞬間充滿了歡聲笑語。
烈安也來了，是余燼和林浩費(fèi)了好大勁才拉來的——他們在烈安的家門口堵了半個多小時，好說歹說，他才不情愿地跟著來。找座位時，他特意避開了夏冉，坐到了蘭靜旁邊的空位上，還特意往旁邊挪了挪，盡量和蘭靜保持距離。蘭靜向來喜歡帥氣多金的男生，比如江翊和周明軒那樣的，看著身邊滿臉通紅、身材臃腫，身上還帶著股酒氣的烈安，心里難免有些嫌棄——她悄悄往旁邊挪了挪，把椅子拉開一點(diǎn)距離，還拿出紙巾擦了擦桌子，生怕被烈安碰到。可她不想破壞氣氛，還是強(qiáng)撐著笑臉，沒表現(xiàn)出任何不滿，偶爾烈安看向她時，她還會尷尬地笑一笑。
慶功宴上，有人湊在一起聊天，討論著剛才的演出；有人玩起了酒桌游戲，輸了的人就要喝酒；還有人拿著話筒唱歌，雖然跑調(diào)，卻唱得格外開心。龍沉和芬芬坐在一塊兒，兩人借著酒勁聊起了“美”——龍沉說起自己最愛的搖滾樂，眼睛里閃著光，還比劃著吉他的動作，說“搖滾樂里有最真實(shí)的情感”；芬芬也敞開心扉，說起自己渴望的那種“雙向奔赴的真愛”，還說“希望能遇到一個懂自己的人”。芬芬夸贊了龍沉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龍沉也祝愿芬芬可以找到自己的愛情。
蘭靜的另一邊坐著周明軒，她悄悄給周明軒使眼色，嘴巴動了動，示意他想辦法把烈安弄走，可周明軒在班里的威望還不如她，平時說話都沒什么人聽，只能無奈地?fù)u搖頭，用嘴型告訴蘭靜“我也沒辦法”。
烈安從坐下后就沒說過一句話，只是攥著酒瓶，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酒精很快上頭，他的臉更紅了，眼神也開始渙散，又像上次一樣，趴在桌子上啜泣起來。他的哭聲粗啞，還帶著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在喧鬧的包廂里格外刺耳，引得旁邊的人都轉(zhuǎn)頭看他。坐在旁邊的蘭靜實(shí)在受不了，只能硬著頭皮去安慰——不是可憐他，只是想讓他安靜點(diǎn)，別影響大家的心情。
烈安抬起頭，眼神渙散，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蘭靜，又冒出一句網(wǎng)絡(luò)語錄：“生命中究竟誰是誰的過客？我是不是只是她生命里的一個過客？”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帶著濃濃的鼻音，聽得蘭靜渾身不自在。
蘭靜看著他，忍不住苦笑——那是一種無語到了極致，卻又沒法發(fā)作的表情。她心里想：“我根本不了解你，怎么回答你啊？”可嘴上還是只能敷衍地說：“別想那么多了，別喝了休息一會吧?！?/p>
沒等蘭靜開口，烈安又接著說，聲音比剛才大了點(diǎn)：“我沒有飲過最烈的酒，但我放棄過最愛的人。最想的是你，最不想打擾的也是你?！彼f這話時，眼睛卻看向了不遠(yuǎn)處的夏冉，顯然是說給夏冉聽的。
話音剛落，他“啪”地拍了下桌子，猛地站起身，直勾勾地盯著不遠(yuǎn)處的夏冉。夏冉正和同桌聊天，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手里的酒杯都差點(diǎn)掉在地上，愣在原地；包廂里的喧鬧也瞬間停了，大家面面相覷，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連正在唱歌的同學(xué)都停了下來，手里還無助的拿著話筒。
幾秒后，夏冉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她深吸一口氣，放下手里的酒杯，語氣堅(jiān)定地看著烈安，眼神里沒有躲閃，只有坦然：“烈安，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也看到了你寫的信。但愛情是兩個人相互喜歡，是雙向的奔赴，對嗎？”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包廂每個角落，連空氣都仿佛靜了下來。
烈安紅著眼，手指死死攥著桌布，指節(jié)都泛了白，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點(diǎn)了點(diǎn)頭，喉嚨里擠出一個沙啞的“對”。
“那我現(xiàn)在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不喜歡你?！毕娜?jīng)]有猶豫，也沒有刻意溫柔——她知道，含糊的安慰只會讓誤會更深，“之前對你的禮貌，是我待人的習(xí)慣，不是任何‘喜歡’的信號。我很抱歉讓你產(chǎn)生了誤解，也對不起你的真心，但我不能欺騙你，更不能欺騙我自己?！?/p>
說完這句話，夏冉?jīng)]再看烈安的表情，轉(zhuǎn)身就往包廂外走——她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心軟，也怕烈安又失控做出沖動的事。江翊想上前攔她，卻被她一個眼神制止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拉開包廂門，消失在走廊盡頭。
烈安看著夏冉離開的背影，突然抓起旁邊的酒瓶，瓶身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diǎn)。蘭靜嚇得趕緊往周明軒懷里躲，周明軒也慌了，伸手想按住烈安的手，卻被他甩開。緊接著，烈安把酒瓶舉過頭頂，手腕一傾斜，一整瓶酒順著他的頭發(fā)往下澆——琥珀色的酒液浸濕了他的劉海，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衣服上，很快暈出一片深色的印子。酒水澆滅了他最后一點(diǎn)期待，也澆滅了他心里的那點(diǎn)執(zhí)念。
幾秒鐘后，他松開手，酒瓶“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滾到了桌子底下。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頭發(fā)上的酒還在往下滴，滴在褲子上，可他完全不在意，只是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卻沒再哭出聲——大概是眼淚早就流干了。
眾人圍著他，沒人說話，只有空氣中彌漫的濃烈酒氣，還有角落里沒關(guān)的音響傳來的輕柔音樂，提醒著這場本該熱鬧的慶功宴，終究還是亂了套。余燼想遞張紙巾給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收回了手；林浩想說點(diǎn)什么安慰的話，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蘭靜悄悄松了口氣，卻又有點(diǎn)莫名的難過——她看著烈安狼狽的樣子，突然覺得，這份沒被回應(yīng)的喜歡，實(shí)在太沉重了。
過了好一會兒，江翊才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沉默：“行了行了，都別圍著了，該吃的吃，該玩的玩，過去的都過去了。”可話雖這么說，包廂里的氣氛卻再也熱不起來了——有人悄悄收拾著地上的狼藉，有人低頭刷著手機(jī)，還有人望著包廂門的方向，想著夏冉有沒有安全回家。
只有蘭靜拿起了手邊的話筒，接上那早就被別人忽略的背景音樂唱了起來?！拔铱梢缘仍谀闵砗?，像影子追著光夢游”江翊見狀也立馬小跑過去跟蘭靜合唱，他不想讓這推到頂峰的氣氛被破壞。
龍沉坐在角落，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之前自己被冤枉時的委屈——那種不被理解、不被認(rèn)可的滋味，大概和烈安現(xiàn)在的心情有點(diǎn)像吧。他悄悄拿出手機(jī)，給夏冉發(fā)了條消息：“你沒事吧？”按下發(fā)送鍵后，他又趕緊撤回了——他怕夏冉覺得唐突。
而烈安，就這么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個小時。直到慶功宴結(jié)束，余燼和林浩扶著他站起來，他才慢慢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嘴里喃喃地重復(fù)著一句話：“原來不是所有真心，都能被回應(yīng)啊……”聲音很輕，像是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